步,又停下,转过身看着那个可怜的枕头,她还是走了回去,拾起来,拍拍灰,放回床上。
轮到玉藻守最后一班,朔月和阿松背靠背在斜榻上睡得正香。
“夫人。”玉藻睁着困倦的眼站起来。
岁安:“不是让你们去休息吗。”
玉藻也不多解释,只问:“夫人是一早就回,还是等用完膳午后再回?”
岁安:“和母亲请完安就走吧。”
得知岁安要探望抱恙的靖安长公主,孙氏自然无二话,她还让岁安带了些礼。
总是收北山的礼,要礼尚往来嘛。
岁安笑着道谢,说明归期,回了北山。
这次回来,岁安依旧没有打招呼,她在山门前就下了马车,沿着山阶一步步往上走,像一个虔诚寻找答案的信徒,在每一步的回忆中思索过往。
剩下最后数十阶,岁安的步子一顿,片刻后,又继续抬脚。
视线中的阶梯终点是一条平直的线,随着她一步步登顶,母亲的身影完整的出现在视线里。
岁安怔愣着走过去:“母亲?”
靖安长公主笑容亲和,冲她伸出手。
岁安伸手握住,来到母亲身边。
“马车在山脚时,便已有人通报,正巧我在散步,陪我走走吧。”
岁安默默点头,挽着母亲在熟悉路上漫步。
母女两人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岁安以前最爱去的地方。
陡峭的斜坡边,沿壁生长的大树下,立着一方可坐可卧的大石。
坐在这里,可以眺望到山门的位置。
母女两个一起在大石上坐下,吹着微微山风,细细低语。
“我记得,这里以前没有这块石头,是商辞喜欢来这里读书,你便让人弄了块石头过来。”
提到商辞,岁安反倒陪着母亲笑了笑:“那时顽皮,让母亲操了很多心吧?”
靖安长公主笑了笑,摇头:“等你做了母亲就知道了,这孩子啊,只要在跟前,哪有不操心的,顽皮的时候是一种操心,长大了,又是一种操心。”
说着,靖安长公主睨了她一眼:“哝,瞧你这副眼下发青的样子,让人怎么不操心?”
岁安摸了摸脸,惭愧的低下头。
“把头抬起来。”
岁安一怔,又抬起头,母亲的神情肃然。
“你出嫁那日,我便对你说过,别低头,别回头,只管往前走。”
岁安心头一动,“母亲,女儿想问您一个问题。”
“问呀,母女之间,还讲客气不成。”
岁安抿了抿唇,声音搅在风里:“母亲可曾有过这样的设想——若能在经历苦难之前就遇见父亲,而他那时已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或许,您就能省去许多苦难。”
靖安长公主笑了:“干嘛要设想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出现过,不过不是你父亲。”顿了顿,她又肃然的补充了一句:“可别跟他提这茬啊。”
岁安着实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了一愣:“啊?”
靖安长公主抚上岁安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她眼下,似乎想擦去那乌青。
“没有能被省去的苦难,若你少了什么苦难,一定是因为,有别人替你背起来了。”
“若重新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我庆幸自己是在经历很多事后,才遇到你父亲。因为我已有足够的信心去判断他值不值得,也有足够的能力,在选择一个人后,维护这份感情。”
“最重要的是,我已很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需要被动的照顾,更渴望绝对的掌控。”
岁安问:“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父亲也接受这样您吗?”
“对,”靖安长公主像是被提醒了,坦然点头:“这的确也很重要。”
岁安抿了抿唇:“那,您的选择,和父亲接受与否,哪一个更重要呢?”
靖安长公主眼神一动,抿笑道:“母亲便是回答了你,也不是你的答案啊。”
岁安两手交握,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当年,我曾想过帮师兄。”
长公主侧首,岁安也看向母亲,第一次这样袒露心情:“我曾以为,自己能像母亲一样厉害,可以有足够的能力,去护着我们在意的人。结果我失败了,我的心意,似乎成了一份高高在上的……侮辱。”
“后来我明白,我永远也成不了您。回想一下,那份念头,甚至都不算什么远大抱负,从头到尾,仅仅只是一份想要庇护身边人的私心,还做的一塌糊涂”
“那又如何?”
靖安长公主认真的看着岁安,弯唇:“母亲的最开始,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先于仇恨,家国大义而生的,只是一份活下去的欲望。
“即便现在,岁岁也仍然可以以此为目的,不必在意它是私心还是大义,是你想做的事,母亲就一定支持。至于谢原,难道因为试错过一个人,便不敢再试下去了吗?你怎么知道,谢原就不能接受呢?”
“退一万步,在谢原的接受与否和你自己的选择中,若你觉得他的态度更重要,即便你没有做想做的选择也无所谓,那你就选他;若你觉得,你的选择更重要,是他都换不来的舒坦,那你就选自己。夫妻之间,若有一方一直忍耐退让,都不可能真正的幸福长久。”
岁安脑子里忽然蹦出出嫁那日父亲母亲的告诫,她忽生玩心,背脊一直,故作凶悍的嚷:“过不下去就离!”
靖安长公主眉毛一挑,配合的接下句:“离了还能再找!”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靠在一起笑开。
青翠山色间,烈阳高照,热烈不息,岁安在笑声中,迟疑悬浮的心莫名的定了下来。
“女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长公主笑了几声,气色都变好了,“问。”
岁安的表情一点点变得认真:“母亲,暗察司,真的废了吗?”
……
岁安在北山住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