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耀走了几步之后, 忽然停下,拿起手里的电话几次犹豫之后,试着拨打了一个号码,那是一个境外的号码, 但跟之前一样依旧是盲音, 无法联系上。
他试了几次, 依旧不通。
他挂了电话, 整个人已经有些焦躁不安, 这是他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但是显然那边出了问题——亦或者,是他这边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对方不敢和他再用之前的方式沟通。
门口有动静, 很快有一道身影走进来,罗德耀连忙上前两步, 等看清之后眼睛都睁大了一些, 问道:“怎么样,加庆回来没有?”
进来的是罗淑兰,她面容上没有一贯精致的妆容,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许多, 听到摇摇头。
罗德耀走近了,压低声音又问:“那有没有人打电话来问金佛的事?”
罗淑兰疲倦道:“没有, 爸, 之前不是说让加庆去见一个客户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不会出事儿了吧, 我实在担心加庆, 不如我们报警吧?”
罗德耀烦躁道:“报什么警!都是店里的事, 一时跟外面也说不清楚,再等等!”
罗淑兰担心儿子,想要打听儿子的下落,但老父亲却一直逼问她其他事,对金佛的关心,远远超过了一条人命。
她有些心寒,问道:“爸,金佛比加庆的命还重要吗,一个不会说话的死物,比一个活生生的人还重要吗?”
“重要!”
罗德耀一句怒吼,就让罗淑兰彻底凉了心。
罗加庆刚进藏地不久,就音讯全无,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大约是母子连心,她隐约感觉到有不好的事发生,这些天总是心里不安。但她所有的担忧,现在却成了笑话,看到老父亲的态度,罗淑兰大概有了一个猜测,她低声道:“送去的……是那尊金佛吧?”
罗德耀抬头死死盯住她:“不该你问的,少打听!”
罗淑兰苦笑道:“我早该猜到的,当年那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您让加庆去送金佛的事,也没有那么简单。”
罗德耀烦躁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是因为你们!”
“爸,您说句公道话,我对咱们这个家可从来没有二心,我这么努力,为的是什么……”
“你为的是我打拼下的珠宝行!”
罗淑兰哑然。
罗德耀也带了怒气,拐杖在地面上使劲儿敲了几下。
他身边的一儿一女,两个人只知道内斗,金缘珠宝行早就已经垮了,若不是他老头子一个人想方设法苦苦支撑,恐怕现在一家人已经负债累累。
儿子扶不起来,女儿也不让他省心,罗德耀年岁大了但野心仍在,他不愿意看到罗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只是一场空。
他掌管了罗家几十年,经历数次风浪,最难的时候都挺过来,没有道理摔在这里。
所以他这才又重新搭上了当年的那条线——罗家是做珠宝金器生意的,难免会有一些古董流入罗德耀手中,他早年间也确实贪图利益,运送到境外一些古董,但都做的非常小心,等攒够本钱之后就尽可能洗白,不碰这些。
只是捞钱容易,上岸难。
他搭上的那条线上的人胃口极大,威逼利诱下,他咬咬牙又做了几件这样违法的生意,最后一单对方点名要了金佛。
罗德耀为了保险,让自己的外孙罗加庆亲自去了一趟藏地跟对方交易,如果这单生意做成了,他们罗家还有翻身的机会,但如果有什么闪失……
罗淑兰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还在哭诉:“爸,这两天店里还被查了一次,乔生昨天被喊去问话,现在还没回来,我在店里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有些撑不住。”
罗德耀闭了闭眼,眼皮突突直跳。
他听到身旁女儿的啜泣声,心里更加烦乱,略想了下,强忍下情绪对她吩咐道:“你先回去,我身体不好,你哥哥也是个扶不起来的,以后总店的事都交给你一个人打点,等两天我让人把总店的仓库钥匙给你。”
罗淑兰面上露出惊喜,但是很快又小心道:“爸爸,仓库的钥匙还是您拿着就好,我只要能在总店历练就好,您放心,我等会就托朋友再找找加庆,咱们珠宝行也会好起来的。”
罗德耀摆摆手,似是有些疲累,打发她走。
等罗淑兰走了之后,罗德耀这才立刻转身,他去了这栋别墅的地下室,他走得太快,几次差点被拐棍绊倒,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一直走到最里面,找到一面储物架子,用力推开露出后面的一面灰白水泥墙壁来,上面有一道近一人高的保险柜,柜门上也刷了灰白的涂料,做了防护处理。
罗德耀哆哆嗦嗦从衣兜里掏出钥匙,然后打开了保险柜的门,“哗啦”一声,他抖着手抓出成捆的钞票,连带着还有一些金银珠宝,却因手劲不稳落到了地上。
罗德耀找了一个旅行箱过来,一边捡一边往皮箱里塞,他脸上一片慌乱神色,已经想跑路了。
金佛被发现之后,当年的旧事被翻出来,再加上他这些年做的那些违法倒卖,足够他这一辈子坐牢——
“爸,您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捡拾珠宝的老人身体僵硬。
他回过头,就看到罗淑兰面无表情看着他。
罗德耀脸上肌肉抽动几下,他想挤出一个笑容,想要说些话来安抚她,但是喉咙发紧,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罗淑兰视线落在地上,又落在已经打开的保险柜里,之后才转到老父亲身上:“罗家事发,您害怕了,想跑……是吗?”
那高大的保险柜里,放着的东西不多,但是从里面的金银珠宝、各种股票证券和合同来看,不难看出这才是真正的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