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红先上,因为没有及时把裙子换下来,导致根花没有裙子穿,上不了台,只能眼巴巴看着同学们翩翩起舞、得到赞誉。
在当时的卫孟喜看来这是小事,不就表演个节目嘛,这次不上下次上不就行了?却忘了那是小学阶段最后一个儿童节,为了表演根花准备了好久好久。
对于孩子来说,这就是她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她们在意的并不一定是裙子,而是穿上裙子那一刻得到的关注与赞誉。
那是孩子的尊严。
卫孟喜当即冷静下来,“你要便宜点,我两双都要,不便宜就算了,我都不要了。”要么都有,要么都没有。
于是,女孩们又眼巴巴看着售货员,那个祈求的渴望的小眼神哟。
“那27吧,不能再少了。”
卫孟喜又不是没见过市面,这种皮质不怎么样,巴掌大一小双,成本顶多十五,“这样吧,我也不会让你交不了账,两双给你三十二块怎么样?”
从29一双砍到16一双,这大刀可真够狠的啊。
售货员当然不愿卖,还一连翻了几个白眼。卫孟喜也没多说,就给他们一人买了双胶鞋,虽然比不上皮鞋好看,但也是她们人生中第一次穿属于自己的新鞋子,哪里还会不高兴呢?
她们还觉着,不是妈妈不买,是售货员阿姨不卖,妈妈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卫孟喜当然不知道她们咋想的,她心里在发愁啊,买啥都是以四个大的为主,可小呦呦这几天正在学走路,也是需要穿鞋的。
可没满周岁的孩子,商店里也没鞋子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自己给她做了。而要做鞋子,她就得买针线,于是又是一笔花销……再加上自己也得买双鞋,买几条全新干净的月经带,买洗衣服的肥皂,洗头洗澡的香皂毛巾,上厕所的卫生纸。
生活用品是矿区的刚需,比外头贵得多得多,就这么一通买买买,八十块钱硬生生没了。
卫孟喜忍着肉疼,赶紧带他们离开这个抢钱的鬼地方。
回到招待所,崽崽们迫不及待换上新鞋子,就那么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绿胶鞋,他们穿上都快不敢走路了,试了一会儿发现走两步鞋不会坏,这才变成六亲不认的步伐。
嘚瑟着,上食堂打了一盆土豆烧鸡配米饭,又是香香饱饱的一顿。
***
陆广全今天是夜班转早班,所以要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上地面,卫孟喜开始面临一个大问题——住哪儿。
招待所一天就是八块钱,住着心疼,矿工宿舍全是大老爷们住一起,他们不用想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去租房。
这一天,卫孟喜带着一串葫芦娃,出了矿区后门,那里是一个小山坡,而山脚下,也就与大门隔路相望的地方,搭着一片低矮的窝棚。
每一间也就十二三平米,高度只刚够成年男子进入,要是个儿高的还得弯腰。墙是黄土坯垒的,屋顶是茅草上盖一层塑料布,院墙是半人高的一脚就能踹开的篱笆,所以站在门口就能一眼看到底。
卫孟喜却莫名的熟悉,这就是她曾经住了八年的地方。
窝棚区里住的都是外地煤嫂,带着娃娃千里迢迢来投奔的,矿上的家属区得行政岗管理岗,且工龄达标的双职工,才能有机会参与分房,煤嫂们只能在后门外将就。
一开始肯定有人举报啊,影响单位形象市容市貌啥的,可密密麻麻拖家带口的,领导也不能真让人搬走,只好各退一步,可以搭,但限制高度和面积。
但光住在这里不行,一个男人挣钱也很难养活妻儿几个,于是有的煤嫂就开始做点小买卖,主要以小饭馆酒馆为主,当然也有卖服装的,卖生活用品的,卖菜的,甚至开黑旅馆的,渐渐居然小有规模,成了远近闻名的黑市聚集地。
现在的政策对做小买卖的还没一个清晰界定,到底是投机倒把还是合法合理,矿务局和金水矿领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打眼看去,小饭馆里支两三张小桌子,已经有歇班的煤矿工人坐着喝酒了。
这条“街”也就百来米长,卫孟喜走了一圈发现空地很多,因为来得早嘛,煤嫂还不多,上辈子她开小饭馆的地方现在还是一片空地,堆着些柴火。
矿上为了规避责任,名义上对这块地方是放任自流的,要盖就自个儿盖,可想要占块地盘却还是得当地生产大队同意,因为这已经属于附近一个叫金水村的管辖了。
卫孟喜转了一圈,把各项环节记在心内,正准备往回走,忽然有个女人小声问:“大妹子带娃探亲呢?要住宿不?咱不用介绍信,比矿招待所还便宜。”
见卫孟喜停下脚步,她喜上眉梢,“我就知道咱们煤嫂看煤嫂就是有缘,你说男人在井下干活也不容易,咱们能省一点是一点,对吧?”
妇女三十出头,个子高大,甚至有点这年代罕见的小壮,浓眉大眼,嘴巴真是够利索的。
卫孟喜看着她笑。
“大妹子笑啥,是不是我脸没洗干净,哎哟这可埋汰了啊……”她一面说一面抹脸。
女人名叫刘桂花,在窝棚区开黑旅馆,卫孟喜上辈子跟她处了七八年,是好邻居,也是好朋友。
“成,咱娘几个打今儿起就住你家了,多少钱?”
她的爽快倒让刘桂花不好意思了,“别人我都收一块钱,你们娘几个就给八毛吧,我给你们三张床,咋样?”
这可是大大的实惠,本来一张床位就要一块钱的,他们三张床位总共才八毛,要不是头昏就是秃噜嘴了。
卫孟喜再次大笑,一把挽住她胳膊,那句久违的“桂花嫂”差点就忍不住了。
旅馆其实就是两间窝棚隔出来的,用草席帘子隔成几个小隔间,每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