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星停留的星舰之内——
恩格烈将手里的器械放在架子上,便转身往另一侧的医疗处走。
他速度并不快,原本脸上轻松的神情逐渐被沉重代替,并排走在恩格烈身侧的叶莱无声叹了口气,言语之间是种纯天然的优雅,像是经过世代贵族熏陶的雌虫,“他会醒来的。”
“我也希望。”
转弯处是星舰上唯一的医疗间,看着很大只的恩格烈在推门时却有几分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打扰到里面沉睡的那个虫。
纯白的天地之内,一只脸色苍白的雌虫躺在床上,他身上有种濒临死亡的破碎感,姣好的脸型因为昏睡而变得凹陷,但又因为营养液的吊命而浮现着一层润泽的光,以至于不会叫他看起来太过狼狈。
雌虫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源源不断的透明营养液在往他的体内输送着。纯白的绑带几乎束缚着他半截身子,密密麻麻的伤痕遍布其上,像是一片被摔碎的玻璃,即使重新组合起来也无法彻底掩盖裂缝。
恩格烈看着依旧昏睡的雌虫叹了口气,“再不行动,这些造价昂贵的营养液也要不够用了,那群星盗都快被我们抢怕了……”
“很快的,”叶莱眯眼,他俯身整了整雌虫身上的被子,低声道:“按照坎贝尔的计划,一年之内我们就可以开始,甚至可能不到一年……等攻上了翡冷翠,一定不会再这么艰难了。”
“一年……”
银白寸头的雌虫低声喃喃:“确实很快的……”
——他们为这一天已经准备得太久太久了。
——不论是帝国还是翡冷翠,它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代价。
清晨,埋在被子里只伸出一条腿的小雄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被拉扯到小腹上的睡衣下是一截白净的软肉,因为沉睡而压出一圈红痕。
年纪不大却很能睡的顾庭迷迷糊糊睁眼,即使已经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种族,他依旧爱着睡懒觉的时光。
“大人,您醒了吗?”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惊得顾庭一个哆嗦,颤着睫毛从沙发上翻了起来。
在他不远处站着一只双手背后、微微弓腰的亚雌。
比起昨晚的狼狈,略微收拾过自己的亚雌露出了他得天独厚的容貌优势,清癯的身姿、柔美的面孔,以及雾蒙蒙的灰蓝色眼眸,他周身似乎弥漫着一种忧郁的气质,成就了这只亚雌独特之处的加分项。
只是他的身形太过瘦弱,就连两颊都微微内瘪,曾经柔顺的金色长发黯淡了光泽,像是蒙尘的珠宝。
“唔……”
起床后会迷糊几分钟的顾庭反应迟钝,他盯着站立不安的亚雌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昨晚救回来的虫。
“你身上的伤口,还好吗?”
小雄虫的视线落在了亚雌的胸膛之上,对方赤着的上半身依旧可见数道纵横交错的伤痕,青红相间,新陈交加。
“已经好多了。”亚雌一顿,轻声道:“尊贵的雄虫阁下,昨晚……冒犯了。”
“没事的,你也别这样叫我了,我的名字是顾庭。”
上辈子是现代人类的顾庭从骨子里不适应这种满是尊卑观念的称呼,不论是“XXX大人”还是“XXX阁下”都令顾庭感觉自己活在某个封建残余的统治之下。
他道:“你直接叫我顾庭就好。”
雌虫纱南张了张嘴,简简单单的字眼却像是堵在了嗓子里一样无法发出声音。
对于帝国百分之八十的雌虫、亚雌来说,接受雄虫的奴役已经变成了刻在他们骨子里必须执行的命令,鲜少有虫敢违抗,因此语义上的尊称也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改变的枷锁。
“……抱歉。”纱南叫不出来,他的生理和心理都在颤抖、恐惧着,对雄虫的臣服思想不是他一朝一夕能够扭转的。
“没事,”顾庭摇头,他隐约明白这群虫的顾虑与害怕,而此刻近距离面对一只被长久虐打的亚雌,他也无法要求什么,“你觉得怎么顺口怎么叫吧。对了,你呢?你叫什么呀?”
不知道为什么,顾庭觉得眼前的亚雌有一点儿眼熟,只是他并没有将这点熟悉联想到当年跟在克莱恩身边的亚雌身上——毕竟在两年前阿莱的案子中,那只名叫纱南的亚雌已经死了,这是大众所统一认知的内容。
纱南望向小雄虫,此刻他才注意到对方未长开却已经可见出色的面容,尤其那双湛蓝的眼珠像是两颗镶嵌在白皙肌理上的蓝宝石,不过分绚烂,却足够夺目,似乎在对视之间便能看到他想要掩藏起来的肮脏。
那一刻,纱南选择了隐瞒,只要眼前的小雄虫不遇见克莱恩,便一定不会知道他的身份——即使他容貌再出众,可经历了克莱恩两年的虐打,再漂亮的花也有枯萎的时候,现在的纱南站在镜子前都会恍惚——这真的是自己吗?
他开口道:“大人,您叫我格兰就好。”
——格兰之名,可肩比帝国之刃。
只可惜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甚至在虫族长达三百年的生命里,现在鲜少有虫还记得曾经名噪一时的“格兰家族”。
最后一任格兰家族的雄虫死亡,昭示着他们走向了灭亡,帝国的其他贵族群起而攻之,用一夜的时间占领、分割了格兰家族数不清的财富,但却无虫找到格兰家族真正的秘密。
顾庭不知道“格兰”背后所代表的故事,而纱南也不会说出藏在其中的真相。
在团团的催促下,小雄虫快速洗漱,并从抽屉里拿出一管营养剂递了过去,“家里只有这个,你先凑合一下吧。”
“已经很好了……”
“你应该是要离开天堂鸟社区的吧?”就顾庭所知,能从雄虫手底下逃出来的虫没几个好过的,而离开翡冷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