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孤独生活的数年中, 阿诺德时常会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虫母的场景——
那时候的赫尔狄克星上并非被黄沙覆盖,那时的这里有山有水,大片的绿色从山野到山顶, 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生得格外茂盛。赫尔狄克星曾经是孕育了虫族生命之初的摇篮,这里是一切起源的伊甸园。
久到阿诺德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某一天, 他像是往常一样离开雅克斯的巢穴,在浓绿的树丛中寻找着今天的猎物, 然后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清香的甘甜,就像是汁水最丰沛的果肉, 甜美温暖, 有种被阳光笼罩的气息。
阿诺德像是被诱惑了似的,他追随着那股味道一路前行,从茂盛的山林里出来, 行到了另一片虫迹罕至的荒地,这里与他们栖息的家园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碎石嶙峋、土壤干裂,就像是一处被赫尔狄克星遗忘的“地狱”。
阿诺德循着味道爬上了石块尖利的小山, 从山的另一侧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洞穴, 里面似乎是某一虫种曾经的居住地,很多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虫卵堆叠在角落里, 甚至还能见到不少虫骨。
整个洞穴里的甘甜愈发地浓烈,阿诺德在众多死卵中挖找着,终于在最底下发现了一枚完整的、微微闪烁着亮光的圆卵——他在轻薄的卵壳下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影,朦胧间也能辨识出人身虫尾,那是一只罕见的虫母。
于是以雅克斯为首的虫种担负起了此次养育虫母的任务, 在众多虫种的对比中, 原始种雅克斯似乎天生拥有更加丰富的感情, 他们的族群中淡化了弱肉强食、强化了互帮互助,因此年幼的虫母也被他们养得很好——柔软乖巧,但也苍白脆弱。
对于雅克斯来说,虫母就像是他们整个族群的孩子,他们看着虫母长大,最初汹涌在基因中的繁衍欲望反而不那么明显,于是当其他虫种提出虫母该履行自己的职责时,每一个雅克斯都是痛苦的——他们丰富的感情造就了此刻的不舍与怜惜,可偏偏身为虫族的一员,他们无法违背虫母的责任。
虫母确实被他们养得很好,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他们。
那时候漂亮的黑发小虫母被阿诺德抱在怀里,笑眯眯地冲着养育自己长大的雅克斯说着悄悄话,他告诉阿诺德别难过,这是他的使命、是他存在的意义,他会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
阿诺德眼睁睁地看着单薄的虫母被其他虫拉到了陌生的巢穴之中,那一夜雅克斯无法入眠,直到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等候着将虫母接走。
他们娇养大的虫母身上落了痕迹,漂亮的眼睛红通通的,看起来像是被骤雨淋坏了的花。
虫子哪里懂得怜惜呢?他们只知道怎么满足自己、怎么通过原始的运动繁衍后代,他们像是一群在黑夜里没有了理智的野兽,而唯一承载着那些欲望的只有成年不久的虫母。
“这样的生活没有谁能受得了。”
阿诺德的手指相扣放在了腹部,他神色空茫,整个虫都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回忆之中,那么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每一个画面都是他无法忘记、早已经镌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他继续道:“我们雅克斯一族已经认命,我们做不到和虫母……所以我们心甘情愿放弃了交.配的机会,我们只是想给每一次痛苦的虫母更多的安慰。只可惜那些虫子们太过自私,他们不懂怜爱倒是先明白了什么叫做嫉妒……”
虫母对雅克斯是特殊的,对于虫母而言,雅克斯就像是永远守护在他身后的“家”,在外面受了什么苦、什么累,只有回到雅克斯的身边才能真正地放松下来。
但是其他虫子却连这点儿温情都从虫母的身边剥夺。
“知道我为什么憎恨幕星之眼吗?”
阿诺德轻笑一声,他的视线落在了索勋的身上,这群与雅克斯有着亲缘关系的仆从虫种本该是最忠心的存在,但他们觊觎着虫母、不忿雅克斯做出的决定,这才与其他虫种联合,在一次外出捕猎的途中将雅克斯蒙骗于股掌之中。
他道:“因为幕星之眼,不,或许应该叫他们‘多目蠕虫’——他们明明隶属于雅克斯的仆从虫种,却做出了背叛的事情。他们的罪责有二,其一为蒙骗雅克斯带走虫母,其二为在发现虫母与尤坦的关系后揭露一切。”
阿诺德望着索勋的神色是冰冷的,通过熟悉的黑发黑瞳,他似乎又能想起当年那群幕星之眼是多么的可恶、卑劣。
“我……”索勋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此刻听到了陈年的历史,那些发生于祖祖辈辈之间的恩怨,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尤其当他对上顾庭的视线。
——妈妈的家虫……是被他的祖辈害死的。
顾庭看到了索勋眼里的无措与慌乱,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温度还是过去的样子。他转向阿诺德,“那后来呢?”
“后来啊……”阿诺德的表情就像是被冰封的雕塑,随着回忆的时间而越来越冷,直到他身侧的琉璃握住了他的手腕。
阿诺德一愣,扭头对上了琉璃担忧的目光。
那些萦绕在心头的阴影似乎散去了一部分,他深深呼了一口浊气,反手握住了琉璃,才继续道:“尤坦……”
他看向顾庭,“按照现在的说法,他应该是你的雄父。蓝血帝王蝎一族顾名思义,他们的血液很特殊,是蓝色的,在所有蝎类虫种中占有领导地位。”
“尤坦是那一代的强者,他很强很强,于是自然能够优先得到与虫母交.配的机会。但同时尤坦在众多虫子中也算是一个怪胎,他从不着急繁衍后代,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