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对父亲的评价。
母亲的回复,在她们开房车上路时收到的,言芳华的评价是:这辈子没后悔嫁给他。
陆知夏又问:那你知道我爹在外面都干了什么吗?
言芳华语气不善:小犊子,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之前那是最后一个,你娘我忙着呢,你好好照顾自己。
陆知夏挠挠头,看看坐在床上风景的两位老人,两人总是靠得很近,话不多。
偶尔一个人芷着外面,另外一个意会地点头。
一路向南,风景秀美,绿色铺满世界,焕发着勃然的生机。
昨晚都没睡好,两人看了许久,各自去床上去休息。
袁望舒浑然入睡时,吴奶奶冲陆知夏招手。
两人坐到一处,陆知夏倒杯水给她,轻声说:“怎么不睡会呢?”
“我以后睡觉的日子多得是。”吴奶奶调侃道,“你坐,不嫌弃就和我聊会。”
吴奶奶对陆知夏的一切都很有兴趣,陆知夏给她讲从小到大,记忆中的一桩桩,一件件。
“恩,介意跟我说说你的父母吗?”吴奶奶笑呵呵的,陆知夏抿抿醇,说:“我妈叫言芳华,现在有自己的画廊,也是美院的教授。”
吴奶奶点点头,陆知夏继续说:“我爸,”她顿了顿说,“我爸叫陆元笙……”她瞥了一眼吴吴奶奶,老人家握着帕子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继续说:“我爸他,他不怎么在家,所以我对他印象不深,就记得有次下雨,他陪我出去玩水,玩得很开心,两个人都失透了,我妈把我们两个都骂了。”
吴奶奶望着车窗外,慢慢点头,问:“那你觉得你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呢?他都不陪你,你恨不恨他?”
陆知夏余光看她微微发抖的手,望着车窗上印上映照的苍老面庞,轻声说:“我爸爸是……”她想说是个好人,但是她看到的那些证据,实在很难说出这句话来,“我爸爸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
这总没错的,无论对外人如何,父亲在最后一刻都选择保护她。
至于恨,有过吗?其实有过的,她如实说:“以前不懂事确实怨恨过,其实也不是真的怨恨,而是因为想他,毕竟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不过我现在我已经不恨他了。”
吴奶奶微微偏过头,点点头说:“这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父亲呢。”
“我觉得也有。”陆知夏说起沈晚清,“我有个朋友。”
她的爷爷如何冷血无情,父亲又是怎样的阮弱自私,最终扛起一切的人只能是沈晚清,陆知夏叹气:“她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她也需要父母的,如此对比,我似乎比她幸福,我父亲不在,母亲忙碌,但她们没逼着我干什么。”
沈晚清的经历,容易让人产生阴影,无论是被绑架,还是被人暗杀,她身在其中,但能救赎她的人,最后都是她自己。
被绑架,家人优先选择事业,放弃了她;被暗杀,颜梦回一直在用恩情PUA她,如此一想,陆知夏的心,便又疼又恨。
她不藏着她的愤怒,吴奶奶抬手擦擦眼睛,感慨道:“你很在意你的朋友,”她偏头看她,说:“你喜欢她吗?”
陆知夏也抬起头,吴奶奶的眼睛微微泛闳,她慢慢靠近,温和道:“吴奶奶,您怎么哭了?”
吴奶奶笑着不说话,抬起手臂,招了招手。
陆知夏听话地靠过去,吴奶奶颤抖的手臂抱着她,缓缓地抚麼她的后背,叮嘱道:“少抽烟。”
“好的。”
“能戒掉就戒掉。”
“好。”
动作和语言一样能传递出不同的信息,陆知夏领会到其中的不舍和宠爱,她也抬起手,轻轻环抱住吴奶奶,说:“我这样说很冒昧,但是您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我当做您的亲孙女,我很希望您能去治疗,但我又觉得该尊重您的意见,如果您是怕没人照顾您,我可以一直陪您。”
吴奶奶的泪水滚滚而落,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陆知夏的后背,陆知夏轻轻地叫了一声,“奶奶。”
“诶。”所有的不可说,不能说,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和轻糅的抚麼,还有那一声饱含热泪的应答。
一切都太晚了,吴奶奶不会改变主意,陆知夏也没办法强硬地坚持什么。
当晚,车子停在吴奶奶最想去的西湖边,袁望舒说:“那是她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夜里的西湖,雷峰塔的灯光和月光洒满整个湖面,波光粼粼,像是谁心底荡起的涟漪。
吴奶奶在车上吐了五次,睡了一觉好了很多。
她没吃晚饭,等到西湖边,她提议下去坐会。
两位老人并排坐在长凳上,夜里的湖边安静,凉风袭来,袁望舒抬手搂着曾经比自己高的人,说:“你靠在这里。”
如今的吴奶奶,又瘦又小,她靠在瘦削的肩头,低声叫道:“望舒。”
“恩。”袁望舒问她冷不冷,吴奶奶微微摇头,长舒口气说:“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吴奶奶说了很多。
“这些年,我从没忘过你。”
“我每次做梦,总能梦见西湖,你站在现在这个位置等我。”
“你总是背对着我,我离你几步之遥,我碰不到你。”
“即便我结婚,我的梦里也都是你,我这辈子再也没那么喜欢一个人。”
“可是你我都结婚了,都有了家庭,世俗和礼仪都告诉我,不应该再想了。”
“我忍了一辈子,想带到坟墓的,但我病重那一会儿,我开始后悔。”
“世俗,礼仪,那有什么用?我活在那虚荣的幻想里,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
“所以我忍了一辈子,最后没忍住,我太想听听你的声音,那样我死也无憾了。”
……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吴奶奶说:“我从没对谁说过爱,我这辈子也只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