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诺的眸光落在了另一侧。
那里是一些不算详实的资料, 因为空间有限,所以字迹都挤在了一起,看起来也不是太美观。
但已经能够隐约看出来通用语的雏形, 所以也可以勉强一点读出来。
并不像是折月那么流畅, 但已经够了。
“我们现在见到的整个世界都是和黑潮有关系——或者说是因为黑潮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的, 有关无尽星空的过去的那些事情也是这个样子。”
他早该知道不会有什么新鲜事发生,整个无尽星空就是和黑潮纠缠在一起的。不论是那一个种族又或者是国家, 任何的领域,几乎没有不被黑潮影响过的。
“而在这个记录里,黑潮对于人类的侵蚀通过的是信息。”
这是一个他们不曾料到的事情。
事实上有关这件事情兰诺本来就有很多的疑惑,还从黑暗教派那里得到了他并不怎么赞同的黑暗教派叙述的过往——他们将这一切粉饰为因为幻想种以并不光彩的手段夺取了这个世界所以才不去记录历史。
然而以无尽星空的现状而言这种光彩与不光彩的往事并没有那么值得被遗忘——况且本来有更多的可以粉饰太平的方法, 他不觉得无尽星空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情来尽力遮掩,而且事实上在许多年以后许多地方也不是这个样子, 比如圣龙帝国也不是没有教过帝国史。
但黑暗教派会流传出来这样的消息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师出有名。
可是不曾记录历史的代价是整个无尽星空的断代。
但他们必须这么做。
“对于幻想种族而言, 黑潮的侵蚀会造成精神上的困扰和负担。但对于人类而言黑潮作为过去的人类神明, 同时作为这个世界的原生神明, 它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只靠着传说或者记载之中的信息就可以对人类造成侵蚀。”
兰诺继续念了下去。
“而当我们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行刻痕很深,可以看出来留下来痕迹的人心绪是多么的不安。
“这是发生在早期的事情, 而为了这样的信息不再传递出去,他们做出来了最终的决定。”
兰诺半蹲下来抚摸了一下那道刻痕。
“所有这些记录和探索都会被留在这里,包括那些过去的挣扎和流亡, 而我们断绝所有信息, 也不再记录历史的存在。”
这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当时的流亡者们已经做出来了这样的选择。
而他们还有其他的忧虑。
这样的忧虑不曾说出口, 其实也没有在文字里面记录下来,但是不难猜测当时的幻想种为什么会也做出来这样的决定——
因为他们也在畏惧。
那个时候应当还没有冠冕的存在才对。
如果黑潮的特性可以传染,如果黑潮可以让幻想种的神明也发生同样的变化呢?他们应该如何应对?
所以最终整个无尽星空的选择是彻彻底底的割舍,甚至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不愿意再将这样的信息记载下来。
随着最初一代的逐渐死去,这也就变成了永远无法接触的东西。
而许多年以后,如果不是兰诺还能够来到这个地方,那么这一切也许会永远地埋葬在这里。
他的心绪有一点复杂,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同行者。
折月似乎并没有和他一样的感触,只是在他望过来的时候和他对视了一眼。
这一切好似与他相关又好似与他无关一样,兰诺愣了一下,本该在这个时候想到更多严肃的事情的,但是他恍惚间忽然明白了折月这样的疏离。
为什么长长久久以来,折月都是这样的疏离。
他似乎并不属于那个旧世界,也不属于现在的无尽星空。
他的过去不是他的,这些挣扎和流亡也不是他的,海妖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存在……但是……
兰诺握住了折月的手。
折月似乎愣了一下,僵硬只是一瞬间,当然他不可能有拒绝的意思,而是被动地被牵着。
就像是牵着一个世界一样。
“你在这里。”
就在这个地方,在我的身边。
兰诺微微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很轻很轻地说道。
“你还有这些记忆吗?”兰诺又问道。
折月摇摇头表示他没有什么印象。
“我必须把这些记录带出去。”
兰诺自顾自说到,忽然一顿。
“等等……”一件事情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面,其实他刚刚就应该已经想到了,但是一时之间没有缓过神来。
“如果按照这里的记录,那么黑暗教派传播那些信息的用意是在联邦?”
如果黑潮对人类的侵蚀可以通过信息,那么现在联邦就是最危险的。
握着他的手依然很稳,似乎没有那么多的忧虑一样。
“神秘在消亡。”
折月冷静地提醒着他。
“你是说……黑潮不会有那么多的能量了?”
“是,”折月说道,“如果在星际战场诞生之初黑潮依然可以通过信息来进行感染,但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太长的时间——黑潮已经失去了当时那样的力量,况且人类也和当时并不一样了。”
兰诺茫然地看着他。
“如果你在星网上看见这样的消息,你会相信吗?——星网上的消息太多了,现在人类可以获取的消息也太多了。即使是教派,也不是一个传教士可以控制一颗星球的年代了。”
“你是说……信息大爆炸?”
兰诺思索道,眼睛微微亮了起来,“的确也有道理……如果可以获取的信息足够多而接触信息的渠道也最够多的话,那么信息的感染有可能无法深入下去,而如果黑潮的力量在消退,这二者叠加起来我们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无尽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