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星流能早一点把这些消息说出来的话, 程亭羽肯定会态度和气地跟他仔细聊聊,然后再考虑动手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程亭羽已经极有行动力地把沈星流的腕部的皮肤贴在了日记本上头,而且她的猜测很准确, 这本日记在接触时, 的确需要进行一定的隔离, 否则就会触发这件道具的生效机制。
与此同时,程亭羽也稍微理解了[灾虫]的特性——这种能力者的力量像水中游鱼一样, 异常灵活, 沈星流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导体,使得日记本的力量,一直向上蔓延, 直到将程亭羽也卷进了其中。
“2166年5月7日, 天气晴。
“这学期学校的课程基本都结束了,宿舍的其他人还在外实习, 没有回来。
“熬夜赶论文真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头很痛,我本来想睡到中午, 中间却硬是被饿醒了。宿舍楼后的巷子里有很多小吃摊,声音经常会传到宿舍里来,嘈杂得要命。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点不想动。
“希望午饭能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四人寝室。
除了右侧靠阳台的那一张床上铺了被褥外,另外三张床都被只剩床板,显然很久都没被人躺过。
升上大四, 不用补考又没打算读研的那群人, 一向过得又清闲又焦灼, 毕竟他们马上就要跟熟悉的大学分手,投入到未知的工作生活或者找工作生活当中。
现在是早上九点半。
数个小时之前,楼下远远地传来洗漱声、脚步声,现在则已全然安静下来了,同一楼层的人安静地仿佛被埋在坟墓里的尸体,都过了半个上午,也不肯发出任何声响。
大四生们珍稀着最后的时光,争分夺秒地睡着懒觉。
不算明亮的阳光从寝室窗帘的缝隙中照了进来,因为饥饿已经醒了一大半的程亭羽把手放在脸上,慢吞吞翻了个身,过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对于准毕业生来说,在午饭前起床是一件毫无必要的事情。
要是能再睡两个小时,就可以直接去食堂吃午餐,可这个点,食堂显然还没开门,她只好去后头的小巷子里觅食。
程亭羽走下楼,鞋底撞在楼梯上的声音清清脆脆,还带了点回音,这个时候的宿舍里简直安静到过分的程度,大一到大三的学生都忙着准备期末考,而大四的学生,此刻大约还在跟起床做心理斗争。
没有室友陪伴,程亭羽只得孤身一人从宿舍楼内离开,顺着墙边的小门走出了学校。
初夏季节,小路两侧的绿荫浓得像要泼洒出来,将过往行人通通淹没进去,程亭羽安静地走在行道树的影子里,头顶上透不下来一丝光。
校园后门的巷子带着老式建筑特有的热闹与陈旧感。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时间不早不晚,美食巷中没什么人,程亭羽就近找了个摊子坐下,按照习惯要了碗馄饨。
老板听到顾客的要求后,熟练地抓了把生馄饨,放进热水中的铁网勺里,等着煮开。
以前若是起得早时,程亭羽也总来这里吃早点。
她等待的同时,悠然地侧过头,望向小巷的另一端。
美食巷存在许多狭窄的岔路,虽然在这住了四年,程亭羽还是不大清楚岔路到底通往什么地方,基本上她每次过来的时候,就只简单吃个饭便返回校园,期间从未走到过巷子的其它区域,瞧瞧那里都有些什么。
很快,程亭羽就收回目光。
她习惯于按部就班的生活,虽然并不抵触改变,却也没有主动尝试冒险的打算。
既然以前没去美食巷的其它地方看过,现在也没有要去探究细节。
热腾腾的馄饨出锅了,老板在加了调料的碗里加了一勺热汤,然后把馄饨骨碌碌地倒进去,末了在汤上撒一把葱花,并放在客人面前。
白色的水汽扑在人脸上,带着尘世烟火气特有的暖意。
程亭羽愉快地拿起勺子。
她的视线还看着碗里的馄饨,下一刻,便忍不住眯了眯眼。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程亭羽抬手挡住脸,翻了个身,片刻后,又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啥情况,自己刚刚不是在吃馄饨吗?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大学生,程亭羽觉得,比较合理的解释是自己因为连续数日熬夜写论文,大脑终于还是出现了一点幻觉。
她叹了口气,感觉这幻觉也不怎么样,居然没坚持到自己用餐结束。
程亭羽瞧了眼腕上的手表,现在正好是早上九点三十分。
她微觉不安地从床上爬起来,出门洗漱的时候,又倒退两步,站定在寝室的镜子前,仔细打量了镜子里的影像两眼:毛毛躁躁的头发,不成套的睡衣,黑白分明的双眼,看上去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在上大二那会,程亭羽在网上看过一个论调,说是人有时候会对自己熟悉的东西感觉到陌生,她此刻莫名便想起了这句话,向着镜子靠近了一步,仔细端详——年轻人恢复能力就是好,明明前些日子一直熬夜,这会眼里的血丝却并不明显。
程亭羽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皱起了眉。
方才的种种如果是做梦的话,自己的感受又怎么会这样真实?
她的思绪飘飘忽忽,在触及到某些令人不安的结论时,又猛然缩了回去。
某种细密的寒意顺着脊骨上升,面积有限的宿舍忽然变冷了。
程亭羽将窗帘拉开了一点,外头的晨雾气还没散开。
有时候,旁人生活的声音也能令人安心。
她起来的时间太不巧,此刻的宿舍楼安静得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程亭羽拉开椅子坐下,再没了出门觅食的想法,反而一瞬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