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眼睛。”
眼睛是走廊上化作唯一特别的地方,不管肖像本身的长相有多么随心所欲,他们的眼睛一定清澈明亮,并闪动着纯白的光芒。
步向雒迟疑:“他们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程亭羽:“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有颜料被涂在了幕布上,他们在观赏的时候,眼睛里应该会映出点什么才对,现在却没有半点白色以外的色彩——这意味着,所有参与者,都没处在正确的位置上,所以观光者才什么也瞧不见。”
她一面说,一面脱下了身上裹着的白色外袍以及手套跟鞋套。
程亭羽缓缓道:“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美术馆是白色的,参与者就得穿着白色防污染袍,这其实就是为了保证,如果肖像画的位置不对,宾客的眼睛里的颜色就必然是纯白的。”
在失去外套带来的颜色防护后,程亭羽的颜色流失速度瞬间变快,可她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开始耐心地解释起来。
她的精神中也浮现出一种遥远的熟悉感,似乎在某个时刻,也曾经这样跟师长与同学讨论过有关副本的问题。
那些感受很快就消失了,犹如退潮般,走得干干净净,程亭羽将纷杂的思绪压下,隐藏在精神世界中的小箱子,再一次被完全合拢。
“宾客们的视线并不是从两侧墙壁的位置投来的,否则他们的眼睛里多半可以映照出参与者们的脸,现在换位思考一下,整个美术馆内最不可能看到我们脸的角度在哪里?”
讲述的同时,程亭羽已然利落地躺在了地上,不紧不慢地给出了答案:“当然在天花板上。”
宾客们的视线从天花板投来,因为肖像们穿着白色的外袍,甚至连脑袋上的头发也被帽子给兜住,所以他们能看见的,就只是一片空白。
帮助肖像画完成的行为是善意的,妨碍肖像画完成的行为自然是非善意的,这也是为什么站在肖像前,自身颜色流失速度就会变快的原因,并非是因为看画,而是因为参与者们保持了静止的状态,外面的参观者能看到的,就只剩一个白色的头顶,距离一副完工的肖像画,还有一整个面孔跟躯干的距离。
步向雒注意到,自从躺到地上开始,那个年轻人身上颜色流逝的速度就开始明显变缓。
宾客能看到的部分越多,参与者们身上颜色流失的速度就越慢,这才是潜藏在美术馆内的规则。
很显然,她已经找到了帮助肖像画完成的正确方法。
月桂树美术馆是一栋洁白无瑕的建筑。
它的造型,哪怕是在精神正常的人眼里,也能被称一句漂亮,一直有传言称,当初那些提灯人之所以把美术馆建造成如今的模样,是为了纪念城市主人曾经的进学场所。
今日,一个个外形或跟人类一样、或是已经出现了梦境生物征兆的居民正在沿着提灯人的指引,有序入场参观。
美术馆内画像的数量极多,每一幅都生动鲜明,令人怀疑这些画作是不是梦境之主从自己的记忆中截取的片段,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根羽毛,那是当初大贤者遗蜕的一部分,如今同样被算作了一幅肖像,是造梦家的贵重藏品之一。
场地最中间的位置,挂着自然是城市主人的画像:浓酽的黄昏深处,不断翻涌着云海一样隐约而模糊的庞然之物,但凡有资格进来参观的居民,谁都不舍得不过来见见市面,可惜就算他们愿意冒着精神陷入疯狂的风险,也无法瞧清楚画中的细节。
当然除了那些有价值的肖像外,馆内也存在着诸多并未完工的空白画布。
此时此刻,其中一副空白画布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逐步清晰的人形,大约三四秒后,画中栩栩如生的肖像动了一动,随后直接从墙上摔了下来。
程亭羽不等落地,就及时调整身形,好让自己站稳,毕竟按照之前的推测情况看,外面多半是有宾客在的,她倒是不介意当众摔上一跤,但造梦家在自家美术馆内栽了个马趴的消息要是传出去,肯定无益于无尽城的城市形象。
她的出现并未引起骚乱,有居民注意到了程亭羽,却没露出任何诧异的神色,仅仅是自顾自地从人边上走开,错过了参观造梦家当前版本的珍贵机会。
又过了一分钟左右,步向雒也跟着摔了出来,他不怎么利索地翻身爬起来,艰难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给后面的人留出空位。
爱丽丝在自己的要求下,被排在了第三个,她的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相当聪明的小姑娘,在身边人接连做出示范后,必然能通过相同的方式,从走廊中离开。
果然,画布上很快就出现了那个小姑娘的身影,等她掉下来的时候,程亭羽顺手接了对方一把,又将人轻轻放到了地上。
步向雒一直留心画布的变化,此刻忽然倒退了两步,神色微微骇然:“等等,那幅画……”
爱丽丝掉下来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蠕动的影子。
与之前的生动到直接变成真人的肖像不同,那道影子一直模模糊糊的,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它在画布上变得清晰。
程亭羽轻声:“闭馆现象没被结束,代表窃贼一直没被抓住,走廊上的肖像会出现跟消失,意味着一直有宾客正常进入跟离开美术馆,想想看,如果窃贼没有混在宾客内,那么会在哪里?”
那名窃贼躲在了肖像画的世界里,躲在了参与者们的身边。
程亭羽记得,规则第十条提到过,帮助肖像画完成的行为是善意的,这里面其实藏了句未曾言明的话——如果来人心怀恶意,那么副本根本不会允许对方所代表的那副肖像画被绘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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