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屿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看着他, 试探似的凑上去,沈溯微没有偏头,而是半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没有吻上来。他睁眼时,她而是有些难过地停在原地。
沈溯微从身后抓住了那条狐狸尾巴。五指耐心地梳理着她的尾巴, 随后逆着绒毛, 慢慢捋到了尾根,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徐千屿双手抓着他的衣襟, 低着头, 在战栗。
多犹豫一会儿,也是好的。
沈溯微以指抵着她的灵根。徐千屿浑身紧绷,她以为他要趁机攻击灵根, 以此杀她。但他只是将灵气输送进去。
所借狐妖之力, 也快用光了,她的半步化神境界撑不了多久。
徐千屿低着头, 似乎很想问些什么:“陆呦……”
沈溯微道:“我只有你一个师妹。”
谢妄真漆黑的瞳, 冷冷地看着他们,手指慢慢捏紧。
如今小姐是他的傀儡, 如何能在别人的怀里, 被别人抱着纠缠。
碰过她的人, 要杀了才好。
他的目光与沈溯微的目光隔空相撞,谢妄真还是笑了笑。因为他知道, 徐千屿是不会回头的。
徐千屿果然将沈溯微推开, 手上捏着“隔空易物”诀拿来的魔骨,匆匆揣进怀里。
“对不起。”她低着脑袋,眼睫颤了颤, 有些局促道, “已经, 来不及了。”
她最在意的人的喜欢、最想得到的喜欢,没有在合适的时候到来。她已走得太远,喜欢上了别人。如今谢妄真命悬一线,她必须得去救他。
她裙摆一转,利落便走。没让沈溯微看到她的眼泪。
身后却有极轻的阻力。
徐千屿转过身,沈溯微轻轻拉住她的裙摆。
还是要走。
他早有所预料。
他垂眼,慢慢地从境中取出一串糖葫芦,暗中将破除连心咒的丹药穿在顶上,化作红艳艳的一个,递过来,仰头平静道:“吃完再走吧。”
徐千屿接过糖葫芦,塞进口中。
她用力咀嚼,只觉得吃下的每一口,都如同咽下玻璃渣,划破喉咙,将痛楚挤压,堆叠至胸腔。
她咬了两口,便停住,猛地掷下糖葫芦,转身便跑。
木签上还剩两颗糖葫芦,碌碌滚在脚边。沈溯微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手指渐渐收紧。
没关系。一会儿他就去杀了谢妄真。
徐千屿走到谢妄真身前,面色苍白的魔王有了一点笑意。
这次他在这里,等着他的魔后回来。
徐千屿垂眼,她只觉得方才吃下去的两颗糖葫芦仿佛淤积在胸腔,极为苦涩,那苦涩越积越多,越涨越高,猛地爆发,直将眼前那陈旧的云雾,轰然剥开!
谢妄真神色渐渐变了。因为徐千屿突然驻步原地,看着他,又似看着虚无的空气,黑宝石似的眼幽幽的,颊上无声地划过一泪水。
前世她一路千难万险都没停步,更没哭过。
前世记忆彻底与今生融合,徐千屿在此时完全清醒。又谢妄真敢这样戏弄她,内心憋着一股火。她立刻看向手中,原来她捏着的并非魔骨,分明是一颗取火珠。
徐千屿的目光一闪,不由想笑,也放下心来。原来沈溯微一开始拿出的“魔骨”就是骗她的,真正的魔骨还在他身上。
徐千屿反手将取火珠砸在谢妄真身上:“还你的魔骨!”
火自衣服上燃起,谢妄真勃然变色,但他内心深处已经准备,自他身上窜起八条巨大的火龙,深渊之火包围成笼,将徐千屿吞没。
片刻之后,四条火龙被斩下头颅。
徐千屿横剑在身侧,突围而出。她的剑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手中木剑发出巨大的嗡鸣,每挥动一下,片刻之后,地上都会多出一道裂痕。
地上霜花寸寸板结,从另一侧接近。谢妄真一回头,便见沈溯微无声地立在他身后。他阴沉道:“你们两个要一起……”
沈溯微掐住了他的脖颈,没领他说完。徐千屿从未见到沈溯微杀气这般浓重的时候,有些忐忑。但沈溯微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手下猎物,眉眼之间淡漠如霜雪。
魔王挣扎着,青筋暴起,倏尔眼睛全部变黑,又变回黑白分明,只是神色变得很不一样,他沉沉注视着沈溯微,低声道:“还不快走?”
沈溯微神色一变,徐千屿认了出来:“师父?”
这是无真。
无真不知何时,潜入了谢妄真。
沈溯微松了手。但谢妄真仍像被什么东西缚着,与内里另一缕魂魄搏斗着,目露惊恐恨意:“我的身你也敢上?”
他身体里的另一个少年平板板道:“你都敢上我的身。我为什么不敢上你的身?”
又道:“这是私仇,我等待已久。你们两个,还不离开?”
沈溯微看向徐千屿,已传音给她:“无真要以神魂为锁,缠住谢妄真。”
无真只剩鬼身,却又做出了如百年前相同的抉择,无所顾忌,不死不休。
徐千屿思虑片刻,剑仍出鞘,拔剑便砍:“不行啊,你那个半步化神还没教完。”
沈溯微挡住她,染血的尺素剑现于手上。
这瞬间,无妄崖自上而下山石震动,一缕金光阻在剑前。
徐千屿与沈溯微都感受到这股强大的威压,但只有一瞬。金光化为虚影,捏住沈溯微的剑刃。这是一个极高大挺拔的身影,男人黑衣烈烈,如飘荡的旌旗。
沈溯微:“清蘅道君?你还活着?”
清蘅道:“我只是一缕残念。”
再看这身影,果然隐在金光中,没有实形。他看了看尺素剑内如血管状的丝缕,不赞同道:“杀了魔王,天地间亟需平衡,汝必代之。你要入魔吗?”
“我不想为魔。”沈溯微道,“世道一步一步,逼我至此。”
清蘅道:“灵溯道君,你若不愿意,别人逼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