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身体逐渐虚弱, 只需要安静地抱上十分钟卿浅就能睡着。
搂着软绵绵、被自己体温捂暖和的人,江如练难得将那些烦心事放下,享受了几分钟的温存。
而后将人打横抱起, 挪到院子里藤椅上, 还掖上小薄被。
枝叶间漏下的阳光稍微有些亮,卿浅眯了眯眼睛,翻身把自己埋被子里了。
她像株白色怕光植物,一激就将枝丫缩回安全区,小声抱怨:“你做什么……”
江如练殷勤地支起白色纱幔遮挡多余的阳光:“我去把青萝峰的旧书搬过来,一起看。”
“嗯……”
卿浅的呢喃声陷进被褥中,江如练轻轻一笑, 转身离开。
她希望拥有无数个如此般的午后, 为此愿意穷尽一切可能性, 去寻求未来。
半响,落败的梨花悠悠而下,划过卿浅的脸侧, 泛起细微的痒。
她睫毛颤了颤, 并不打算伸手去拂, 只想等某只凤凰回来替自己代劳。
可是轻快的脚步声惊扰了院子里的恬静, 也把卿浅的意识从睡意中唤醒。
那脚步在踏进院子时瞬间收敛,而后更是打了个转, 像是发现自己吵到了小憩的人, 急忙原路返回。
奈何还是迟了,卿浅坐起身, 按着眉心:“找我有事?”
顾晓妆讷讷挠头:“嗯, 想问些问题, 我是不是打扰到前辈了。”
她来回这么多次, 停云山的守卫都把她认熟了,再看她和江如练走得近,更没有加以干涉。
好处是去找人不会被拦下,坏处也是不会被拦下。
这不,贸然过来拜访正撞上卿浅休息,顾晓妆乖乖背手站好,庆幸江如练不在。
否则搞不好会被江队狠狠叨头。
“无妨,”卿浅摇摇头,她对后辈向来宽容,也乐于答疑解惑:“你有问题便问吧。”
于是顾晓妆抱着笔记蹭过来,也不管脏不脏,席地一坐便开始提问。
她问的东西在卿浅看来再基础不过,十分钟下来,雪一般的人也不免蹙起眉。
“这类术法应该在你成年前习得,为什么会完全不懂?”
明明卿浅光看模样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教师的气势却十分足。
顾晓妆如同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包,打了个寒颤,恨不得把头低进土里。
她左顾右盼,支支吾吾:“嗯,因为老师没教过。”
卿浅并不能理解:“为什么?”
顾晓妆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家族里的后辈转行的转行,出家做道士的也有不少,正真捉妖的已经很少了。
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向卿浅解释:“妖族和人族并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那些真正对人类有威胁的大妖,已经几十年没有再出现过了。”
甚至在成立妖盟以后,妖族在自我封闭,除了必要的合作,极少再和人类接触。
妖管局做得最多的,其实也是谋求合作。
不需要再去做的事,譬如捉妖,譬如除魔,总会使得一类人渐渐消亡。
在顾晓妆意料之中,卿浅并没有表现出太大反应,接收能力比家族里那些老古董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只是拂去身上破碎的梨花,像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学这些?”
“欸?江队也问过差不多的问题。”顾晓妆嘴角上扬,笑眯眯地回答:“因为喜欢。”
“学这些不一定要拿去捉妖。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好有趣,涂山的妖市很有趣、归墟的萤火虫很有趣,还有昆仑……”
若不是偶然间来到妖管局,她不会认识江如练,更不会遇见南枝、裴晏晏、熊猫大叔等等妖怪和人类。
她见过昆仑最耀眼的日出、涂山最温柔的月亮,此后想起自己要和身边的同龄人一样,安稳且平凡的度过一生,便总心有不甘。
“如果今后我也能像前辈这样从容不迫地传授知识,将这些传承下去就好了。”
顾晓妆边说边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卿浅:“给前辈的礼物,我从昆仑带回来的,应该不算犯法吧?”
卿浅漠然片刻,还是伸手接过木盒。
这是一种特殊材质的盒子,有符咒加持,能够长时间储物。
她轻轻叩开卡扣,表情略微失神。
红色的绒布上,放着一枝纯白色的树枝,光滑洁白,恍若玉质。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由上好白玉雕琢而成。
卿浅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放在阳光下,触感微凉 ,比普通的树枝要沉很多。
“你从不死树上折下来的?”
“怎么可能!”顾晓妆连忙否认:“是在地上捡到的,当时觉得漂亮,就悄悄带回家了。前辈千万不要举报我!”
现在送给卿浅,则是想感谢一番,且这枝丫与卿浅很相衬。
卿浅缓缓抚摸着手中的枝丫。明明是枝死物,指尖却仿佛触摸到了脉搏,剔透的枝干中流淌着透明的血。
连带着自己的灵脉都仿佛被润泽了,从中涌出丝丝清爽。
“谢谢。”意识到这并非凡物,卿浅很认真地道了谢,随后又点点顾晓妆的笔记,继续道:“方才的题,还想听吗?”
顾晓妆欣然点头:“当然!”
两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大半,到最后顾晓妆心满意足地合上笔记,朝卿浅鞠了一躬。
“多谢前辈!”
此行收获颇丰,她兴奋地伸了个懒腰,又俯下身:“前辈要不要喝点茶,我给你倒一杯?或者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事?”
卿浅并没有回答,反而抬头,伸手遮住阳光,一双漂亮的琉璃瞳眨也不眨。
维持了没多久,她就闭上眼睛躺了回去。
这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举动让顾晓妆摸不着头脑,正想再问问,就听卿浅闷声催促道:“没有什么事了,你快走吧。”
语速很快,乍一听就像是在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