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驭说得对,她确实不是什么乖孩子。
或者说,起码以前不是。
九岁之前,沈惊瓷压根没想过沈鸿哲和徐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那时候沈惊瓷的性子,是有一点娇气的,还很爱和沈枞斗嘴。
家庭小资,生活富裕,她长得漂亮成绩好,学校老师也都喜欢她。除了那个说不听的弟弟偶而会欺负她一下,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每天看到自己穿的裙子那么好看,就会觉得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沈惊瓷走过隔壁小区前下着棋的一堆老爷爷。
她恍惚听见一句什么:“沈鸿哲从福利院抱回来的那个,都养这么大了啊。”
往前的走的步子一怔,随后又觉得,那人瞎说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不是不是爸妈亲生的。
只是种子一旦埋下,迟早会生根发芽。
她渐渐的开始比较徐娟沈鸿哲对自己和沈枞的不同,会在经过下棋的时候刻意避开,会思考为什么爷爷奶奶对她冷淡,对沈枞就那么好。
沈惊瓷实在想不通后,钻到徐娟面前眼睛眨啊眨,问的小心:“妈,我是你亲生的吧。”
徐娟愣了下,随即转过身来诧异的问:“当然了?你怎么这么问。”
委屈终于忍不住,化成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他们说我是福利院抱回来的。”
徐娟一下子就火了,拉着沈惊瓷的手就问谁说的:“我找他算账去!”
沈惊瓷摇摇头,窝在徐娟怀里哭。
生活像是一场精彩的戏剧,就在沈惊瓷渐渐地快忘记这句话的时候,转折点又出现了。
沈枞和同班的一个小胖子扭打在一起,把人颧骨捶出一块青紫,拉架的时候还死死咬着身下的人的胳膊,人家家长闹着喊着要报警。
当晚,沈鸿哲大发脾气,拿着戒尺狠狠地揍了沈枞一顿,最后沈枞才不服气的吼着说:“他说我姐!”
“他说我姐没爹没妈!是野孩子!!说根本不是我们家的人!!”沈枞紧咬着牙眼睛却通红,人还靠着墙角站的笔直。
沈鸿哲举到半空中的手硬生生停住,沈惊瓷躲在书房外,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
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
更奇怪的是,沈鸿哲没反驳,那天晚上沈枞回到房间后睡着了,她看到书房的灯还是亮的。
沈惊瓷没穿鞋,偷跑到书房外,听见爸妈的对话。
“这怎么办,以后别让年年听到了。”徐娟气的说话都在抖:“一群老头子嘴比女人还碎!”
沈鸿哲沉默了好久,最后开口:“搬家吧。”
沈鸿哲的话回答正是佐证了传闻,沈惊瓷惊恐的捂着嘴不敢出声。
他们换个一个新家,以为不会再有这种传闻。
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寻宁本就不大。
随着年龄的增长,沈惊瓷不是傻子,渐渐知道了前因后果。
沈鸿哲和徐娟因为身体原因,一开始医生说是生不了孩子的,所以他们领养了沈惊瓷。但没想到,后来竟然有了沈枞。
两人不是什么封建的父母,就算有了沈枞,也一直把沈惊瓷当做亲生孩子。
一家人都没有明说,但沈惊瓷心态却没办法回到从前。
每当她尝试着忘记这个事实,就会冒出一两根刺提醒着她和沈枞不一样。
父母对沈枞的爱是无条件的,可她不是。
小孩子心理是害怕的,又不敢说。她害怕突然有一天,他们就和亲生父母一样,又不要她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沈惊瓷用一种近乎于严苛的标准要求着自己,成为所有人眼中的乖孩子,好学生。
尤其是在沈枞出事之后。
沈惊瓷更是收起了所有的脾气和棱角,她已经足够幸运,没理由再给任何一个人添麻烦。
她确实不是乖孩子,但不得不当一个乖孩子。
然而陈池驭,就用一句轻飘飘的话,戳穿了她这么久的伪装。
一种很道不明的情绪,爬上沈惊瓷颤巍巍的心头。
面前坐着五个人,孟有博坐在中间。
刚刚拆穿她的那个人,就坐在最边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垂着头摆弄着桌子上的那支笔。
沈惊瓷强迫自己移开眼,听见前一个人已经开始自我介绍。
她是下一个。
孟有博此刻也和之前不一样,穿了件纯色衬衫看着还挺像回事儿。
沈惊瓷听见他问了个什么无人机和航模的问题,面试的人侃侃而谈。
坐着的学长学姐时不时低头记录一下,只有陈池驭纹丝不动。
他一只手支着脑袋,似乎是觉得无趣,模样恹懒倦怠。
上午阳光很好,耀眼的光射进来,空气中飘着一些细小的絮。
她时不时的瞄一眼陈池驭,不知不觉中,前面人的面试已经结束。
孟有博正正经经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没了之前的热络。
“下一位,沈惊瓷。”
沈惊瓷匆匆撤回视线,走到正中央。
她清了下嗓,开始自我介绍。
“各位学长学姐好,我是传媒学院新闻1501沈惊瓷。”
说话中,她的视线礼貌的看过每一个学长学姐,最后一个是陈池驭。
陈池驭还是原来那个姿势,沈惊瓷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低着头,应该是没在听,沈惊瓷想,万一自己一会儿回答不好,他应该也不会注意到。
面试开始,孟有博的提问为主,他铁面无私的一下就问到最关键的问题。
“你刚刚说自己是传媒学院的,为什么要来模型社。”
“对这些东西了解多少,如果加入,是否能以较为专业的知识来交出让人满意的答卷。”
沈惊瓷不怯场,从小到大没少上台发言过,但是这次不一样,下面坐的是陈池驭。
尽管他可能都没注意是自己站在这里。
手心微微冒汗,女声清澈悦耳,语气柔柔和和:“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