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宁随着那侍卫不情不愿地回了下山坳。
还没进家门,就见七婶那汤水摊子还摆在山道对面,摊子旁还立着那块比吴宁低一文的牌子,而自家摊子这些天则是老十一一直在帮着支应。
吴宁不由苦笑,这泼妇还真是算了,朝七婶一拱手,“见过婶子!”
七婶没敢接,这吴九郎已然今非昔比,让她再在吴宁面前装大耍泼,却是没那个胆子了。
吴宁不管她回不回话,反正礼数尽到了就完了。
转身进院,就见太平公主依旧是一身道裙楚楚而立,刚刚与七婶的交集却是都看在太平眼里。
正好,此时有行人登山赏梅,还没等走到近前,七婶就已经迎了上去。
“客官,可要饮酒?”
一通殷勤叫卖,那行人终还是没抵抗得了七婶的热情,大冷的天
灌了一肚子的凉奶。
“这妇人端是有趣。”
太平看着院外的山道,“明明怕你,却还敢抢你的生意。”
吴宁也看过去,心有感慨道:“穷苦人家,治贫才是最要紧的事,其它都可放下。”
转头看向太平,“她怕我,可她更怕穷!”
“哦?”太平眉头微微起皱,倒是很少见这家伙如此正式。
来了兴致,反驳道:“本宫怎么觉得,是九郎太软了呢?只消九郎一句话,本宫可以帮你把这妇人赶走,就再也没人抢你的生意了。”
“不用。”吴宁急忙摆手,“一个汤水摊子,给兄弟几个挣些零花而已,无需那般认真。”
“呵。”太平一声讥笑,才不信他的鬼话。
“想不到,多智近妖的吴九郎也有愚善。”
吴宁无语,心说,你没事儿老挤兑我干嘛?
转移话题,“公主殿下寻小子来,所为何事?”
“算了。”太平公主依旧讥笑,“原本确是事相商,不过现在”
顿了顿,“一个心存妇人之仁的人,是帮不到本宫的。”
衣裙一甩,转身而去。
“九郎还是回城陪你的小情小调去吧!”
嘿!!
吴宁心道,你不说拉倒,我还不愿意管你那些破事儿呢!
“你说不说?不说真走了啊?”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太平猛的甩身,瞪着吴宁,这小子怎么总是这般恼人呢?
“本宫是公主,你就这么与本宫说话?”
吴宁都快哭了,特么是个女的都一样,没一个省心的!
“我的公主殿下啊,你看我这一身麻子豆,病病歪歪的,殿下一声召唤就来了,看在这份儿上,放过小的可好?”
说到这儿,躬身一礼,“之前小子却有无礼,让殿下不悦,殿下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别和我一般见识,可好?”
“呵呵呵。”
太平笑了,犹如斗胜的公鸡,不自觉地就把头昂得老高。
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要先说一事。”
一指那山道旁的七婶,“为何放任那悍妇?”
对吴宁,太平这段时可是多有了解,那个七婶子的所做所为,太平也自然知道。
她想不通的是,就这么个从来不肯吃亏的吴九郎,怎么会饶过那悍妇?而且还任由她把摊子开在自家对面,任由她抢生意?
在太平眼里,吴宁可不是什么善类,其中必有缘故!
“唉!”
吴宁长叹一声,干脆道:“七叔生前于我有恩!”
“不对!”
太平摇头,“这不是理由。那妇人贪得无厌,屡次冒犯,依你的性子再有恩也不会容她。”
“七婶的儿子是我兄弟。”
“也不是理由。兄弟是兄弟,七婶是七婶,这一点你分的很清。”
太平看着吴宁,缓缓地在廊道里坐了下来,“说吧,为何养虎为患?少了这妇人,下山坳只会更好。”
“她不是虎。”吴宁终于不再敷衍,坐在太平身边,“最多算狼。”
“殿下听过中山狼吧?”
“中山狼?”太平支着下巴,一脸迷惑,“没听过。”
“不是吧?”这回换吴宁一脸嫌弃,“连中山狼都没听过?有些孤陋寡闻了哦!”
好吧,吴宁这个土鳖,不知道中山狼与东郭先生的故事要到明朝才有,身在大唐的太平公主当然没听过了。
“话说,战国时期中山国有猎户驱狼于野,狼几不得活,恰遇东郭先生,遂跪地求活。东郭仁善,不忍狼死,以布袋藏之。猎人至,错引前路,救狼一命。”
太平慵懒地倚坐在廊道边,饶有兴致地听吴宁讲故事。
“然后呢?”
“然后?”吴宁神秘一笑,“狼脱布而得活,不感激东郭之善,反而狰狞尽露曰:先生既善,吾甚饿,何不赐躯以食?”
“啊?”
太平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一声低呼。
“这狼也太坏了,忘恩负义,简直无耻!”
“呵。”
吴宁一笑,反问道:“那东郭先生呢?不也是不辨是非,迂腐至极,盲目害己?”
“”
太平闻罢,低头静思,“九郎的意思是说,外面那悍妇就是忘恩负义的中山狼?”
抬起头,“而九郎就是那愚善的东郭先生?”
吴宁点头,“大抵如此吧!”
“可为什么啊?”太平更想不明白了。
明知道七婶是狼,却还要做那个东郭先生?
“九郎就不怕她也事后翻脸,食汝之躯?”
“当然怕。”吴宁坦言。
“所以我尽量变得比她强大。如果东郭先生手中有刃,那中山狼也就不敢食其之躯了。”
“可是”太平还是不懂,有这个必要吗?
“明明可以一劳永逸,何必愚善留着祸害?”
“唉!”吴宁又叹一声。
心说,原本就是给太平讲个故事玩玩,省得她老和自己抬杠,可是现在
看太平的样子,居然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就真得好好教教她了。就这点悟性,在那个吃人的朝堂可怎么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