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又礼揽了芩儿在怀里,顺着官道飞到了北边的山阴郡。
芩儿被卖到河阳县府将近十年,每日大抵都是从自己的小屋到县令的屋子再到书房三点一线,就连离开那座院子的机会都很少。如今像鸟儿一样从高空俯瞰脚下的大地,那座在她眼里本来很大的院子渐而变成了一个微不可查的黑点,就连整个河阳县都显得那么渺小。
她的心中忽的生出了一种超脱感,仿佛从此之后天大地大任我遨游。
芩儿自嘲的摇了摇头,她知道那只是错觉。
只要身边的这个男人一放手,她就会立刻掉下去,摔成一摊肉泥。
芩儿紧紧的环住卢又礼的腰,作为一个无依无靠且无知的薄命女子,就像是一尾失了根的芦草漂泊在汪洋大世的海面之上,何去何从半点由不得自己。
抓紧他,只有抓紧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才能有片刻的安稳。
应秋时的蜜珠果儿和醋椒鱼,都是卢又礼特意点的。月河边上靠窗的小位置,将晚未晚的时间,有习习的顺河凉风沿着窗棂进来,吹乱了她鬓角的青丝。
“坐!”卢又礼指着自己对面的空位,示意侍立在一旁的芩儿坐下。
芩儿捋了发丝到耳后,大大方方坐了下来。没有说什么‘不合规矩’之类的场面话,卢又礼不喜欢听,她也真的想坐。
“小时候上山,回去的时候总喜欢摘些山果回去,梨子,杨梅,荸荠,妹妹最喜欢吃那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吃不完的就晒成果干儿丢到窖子里,冬天的时候拿出来当零嘴儿。”卢又礼夹了一颗葡萄干子入口,细细咀嚼,“做了县令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些野果子可以做的这般好看,只可惜,吃起来却再也没了当时的味道。”
芩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年轻的老爷原本还有个妹妹。
卢又礼把那蜜.汁果儿的锦盘轻轻往对面推了推,“都是些好东西,给我吃浪费,还是你来吃。”
芩儿正想道谢,卢又礼却摆了摆手,叫她只管吃便好了。
鱼和果子老百姓也都吃过,蜜珠果子和酸醋鱼却不是人人都吃得起,在上一任的县令府邸里她倒是见过几回,只不过却没那福分品尝。
芩儿吃的很认真,因为真的很好吃。若是照着眼下的情形发展,往后她便是日日吃这两样菜都不算难事,可那终究只是往后,尚没有成为事实,也有可能这便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的幸福。
到了晚上,两人就在月河的河边放烛灯。
烛灯的火光照映在芩儿的脸上,显得她很有生气,也很漂亮。
芩儿显得很开心,连带着瞧他的眼神都明亮亮的,不似往日的那般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复杂和晦暗。
放完烛灯,找了间客店,那老板‘很识趣儿’的说只剩了一间客房,俩人便一同进了二楼的地甲二号房间。
卢又礼搂着芩儿在怀里,说要给她讲个故事。
女孩儿点头,脸颊绯红。
卢又礼娓娓道来,却似乎是个与今日半点不相干的陈年往事。
他本就话少,如今愿意说,芩儿自然乐的做听众。
故事名叫瓦坟记,讲的是一个叫朱粲的大恶人。
朱粲乃是亳州城父人,在大唐动乱的那段时间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做了许多年的土皇帝。
朱粲年轻时曾任城父县中佐吏,不同于更前一代的大夏王朝,治中从事一流不再是刺史州牧身边的高级佐官,大抵也就是个从七品的阶位。当时大唐已是山雨欲来的飘摇形式,各州郡几乎都有起义的事情发生,他们那里也是一样。
大业十一年,城父沦陷,他只好跟着一波前往邹平剿匪的大军前往东边的长白山,只可惜那领兵的将军是个酒囊饭袋,五万的凝血境大军竟然被不到两万的邹平起义军给打的四分五裂,朱粲不甘心只做一个流民,便仗着自己的那点官身聚集起了一小波几千人的逃兵,改头换面,也做起了起义军。
当时的大唐,人们叫他‘可达寒贼’,朱粲不喜欢这个称呼,便自称迦楼罗王。
他本是个读书人,起初的时候修为不济,却凭借着自己脑子里的那点兵书和临场的变通连战连捷,把前来剿匪的唐军打的是大败亏输。
不到五年的时间,他就已经拥有了部众十万多人。朱粲率兵在洛阳、山阴一代转战抢掠,所过之处即无人烟。
又过了七八年,新帝登机建元武德,是为武德元年,南唐成立,神皇幽澜即位。
幽澜派遣将军马元规到洛阳一代剿匪,朱粲军队大败。同年七月初二,朱粲与宣州刺史周超交战,再度兵败。
朱粲两次失败元气大伤,手底下的人一度只剩下了不到两千,钱,粮俱无。唐军坚壁清野,朱粲的军队陷入了无粮可吃的地步。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朱粲突然变了。
朱粲原本只有凝血七八层的修为,自立为王之后得到了不少心法和资源,可是因为资质的原因,十多年来也就勉强修炼到了元丹境界而已,说起来也就堪堪比得上一些小州郡的刺史,不值一提。
可是武德元年的大败之后,他的修为就开始节节拔高,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成为了星极境界的高手,真正的成为了将军这个级别的人物。
武德元年的时候,邓州的刺史吕子臧曾建议马元规乘胜追击,却被那个打了胜仗的骄傲将军一言否决,两年后的冠军县大战,南唐的军队被朱粲的迦楼罗军以少胜多,那个星极三层的马元规更是被朱粲亲手在万军从中取下了首级,后来更是挥军邓州,亲手杀掉了吕子臧。
二人的尸体还有邓州城内的青壮和妇孺皆被朱粲下令烹制,迦楼罗军全军分食!
那以后朱粲没过一城,便要吃光城中的人,而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