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寒月,暮雪沉沉。
姜宁口中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抖落了身上的雪渍,姜宁手腕一翻,插在雪地里的绯影和祝绝一左一右同时来到了姜宁的手中。
罗明远先前送他的那一柄剑是把通体由精铁铸造,质地精良的好剑,但若论起品质,此刻他手中的这两把当然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姜宁潜在的对手乃是夜国那个长生境的红衣女子,若是雷风恒的后手到时无法留下她,姜宁必然会出手相助,到时候,区区一把精铁长剑在那个女人面前是绝对不够看的。
紫坨山上之事一早便尘埃落定,五万大军一路清雪开道,也已经来到了紫坨山下。
前来紫坨山观战的并不是只有大雪山和那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游侠儿,事实上,这些人中,不乏江湖各大门派的眼线,当然也就包括了身为三山四阁之一的朔极阁的人。
罗明远惊艳一剑杀死剑庄和夜国人后身死,流落在外已久的朔极剑势必要重新回到朔极阁的手中。
当年因为罗明远的事情,老阁主不得不忍痛将这个最宠爱也是最重视的亲儿子逐出门墙,撇清关系。
失去了内定的继承人,这些年来,年近七旬的老人不得不一直坐在这阁主的位置之上,他也一直不曾放弃寻找儿子罗明远的下落。
如今父亲还活着,儿子却已经不在了。
沈冰和沈灵失去了十多年来相依为命的父亲,一时间伤心欲绝,自不必多说,倒是没有余暇再理会姜宁不见的事情。
那些江湖游侠儿之中,见到罗明远身死之后,不乏有人心中觊觎那柄已然算是无主的朔极剑,一个个蠢蠢欲动。
至于罗明远那两个半点武功不会的女儿,压根就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
一个高大壮硕,蓄有浓须,国字脸的黑衣男子,突兀的出现在了她们的身边。
那人的面相,瞧着竟与铁匠颇有些相似。
雪崩的时候,他恰好刚刚走到那山腹洞口的附近,还没来得及进入,紫坨山上就发生了大面积的积雪滑坡,好在他的功力还算深厚,反应也够快,得以在积雪的洪流之中保全性命,只是等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姜宁跟着孙浩和庄映跑到山东之外后来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山腹下方的铁匠早已闭了眼。
国字脸的男子见到罗明远的尸体之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心中杀机奔腾,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了几分,直到看见跪坐在尸体旁边的沈冰和沈灵,冰冷的神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男子一步出现在铁匠的身旁,俯身摸了摸他那已经开始冷却的身体,一把握住了落在地上的那柄朔极剑,身上的气势暴涨,周围十丈
之内,温暖的地面之上瞬间结出了一层白色的坚冰。
男子转头对着沈冰和沈灵道:“你们是他的女儿?”
两人点了点头,看着这个一身杀气,长相却与父亲极为相似的陌生人,心中并不害怕,反倒生出了一种奇异的亲近感。
毫无疑问,那是一种来自血脉的亲切感。
“您是?”身为姐姐的沈冰开口问道,心中却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父亲当年入赘在村子里的铁匠家,沈冰和妹妹自然是跟了母亲的姓,可她们的父亲,却是姓罗的。
男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温和的道:“我叫罗腾,也是你们的大伯,你父亲的大哥。”
“大伯。”沈冰对于这个大伯的存在并不奇怪,那一晚父亲早就说过,朔极阁老阁主的膝下,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只不过,这个与她们素未谋面的大伯的突然出现,却是让她的心中一时间有些复杂难明的情绪。
罗腾大手揉了揉两个小姑娘的脑袋,面上的神色却依旧冰冷,只听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罗明远的尸体,朝着四周的螺旋山道环视了一圈,沉声道:“告诉大伯,这是谁干的?”
朔极阁老阁主的几个儿子天赋都不差,身为老大,虽然天赋比不得罗明远这个弟弟,但也绝对不是等闲什么人都可以比的,当年罗明远出事之前,因为一早就被内定为宗门下一代的继承人,所以罗腾身上并没有什么压力,故而习武也就只是按部就班,但是当这个备受父亲与兄长疼爱的弟弟出事之后,罗腾的修行就变得刻苦到几乎可以算是拼命。
罗明远当年先是重伤,紧接着又潜伏在松雪村这么多年,武道虽然没有落下,内力的进步却大不如前。
罗腾却正好相反,虽然武道天赋比不上弟弟,也许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踏入长生境,但是这些年来他的修炼却是一日也不曾停下。不惑之年,武功却已然超越了乃父,内力更是深不可测,足有做一宗一派掌门的底蕴,等到老阁主驾鹤西去,朔极阁的担子自然只能交到这个嫡长子的手中。
巨大的山腹之中,冰冷的杀气开始蔓延,除了沈冰沈灵两姐妹之外,在场的人竟然都被这股可怕的压力给震慑到,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回答这人的问题。
最终还是沈冰开口道:“是,是父亲自己,他当年在剑庄的人手里受了重伤,本就,本就已经…”
沈冰的声音哽咽,罗腾却是怒火冲天,胸膛剧烈的起伏,咬牙连道三个好字,“好!好!好!好一个剑庄!好的很啊!”
罗腾的目光落在场上唯一剩下来的一个剑庄弟子的身上,没有握剑的左手平平伸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那人整个身体都拉扯到了自己的身边,一把掐住了
他的脖子,寒冰在那人的脖颈上蔓延。
剑庄弟子的脸上露出一丝颓然的绝望之色,脸色憋得涨红,却是连挣扎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
落在这些人的手里,早晚是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