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赵兴盛就看到谷小白一边拿手机查资料,一边在纸上写写算算。
笛子,或者说中国笛子,竹笛,分为“梆笛”和“曲笛”,两者分别是北方笛子和南方笛子,北方的笛子本来是配合北方梆子的,较短、较小,音色尖锐高亢,以舌部技巧为主;南方的笛子则较粗长,声音圆润,配合的是南方昆区,婉转柔和,以手指技巧为主。
实际上两者并没有严格的差别,只是音调不同,从结构上来说,都包括笛身、笛塞、吹孔、膜孔、6个指孔、基音孔、助音孔以及笛塞,有的还有可以对音进行微调的金属接口。此外还有装饰性的缠丝、飘穗、镶口等等。
想要制作一把笛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在竹子上钻出来这些孔就行的,想要让每一个音都准确并不容易。
赵兴盛自己并不会制作笛子,不过他早年曾经看过一些制笛师傅们的操作过程。
先在一根笛料,通常是一根苦竹或者“三年紫”的紫竹上,开一个吹孔,然后在一侧塞上笛塞,堵住一端,让气流只向另外一边传递。
然后开基音孔。开始先钻小孔,边扩大边吹,听筒音是不是正确,如果筒音低了,就将洞向靠吹孔这边开大一点点,高了就向另外一边开,就这样钻出来基音孔。
然后再继续开指孔……
一个个钻,一个个试,一不小心,一根不错的笛料就废了,让人扼腕。
事实上,若是没有多年的经验,连第一个吹孔都不见得知道要开在哪里。
所以很多的竹笛,都要写上由名家谁谁谁监制,来证明自己的音准,身份高贵。
就这样,谷小白竟然想要自己做笛子?
这孩子是不知道这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有多难是吧?
然后他就听到谷小白轻轻嘀咕着:“唔,这就是一个圆形截面下的柱体湍流致振动的问题……”
一边说着,一边就打开了知网。
赵兴盛还是第一次见人一边查论文一边做笛子的!
他瞪大眼睛,好奇地凑到了谷小白的身边。
然后他就听到谷小白在嘀咕:
“设笛子的内径是d,长度为l。”
“先开吹孔,l0是基因孔到吹孔的距离,l1是第一指孔到吹孔的距离指孔,l2是……吹空到膜孔的距离是lm……”
“内径d和l0之间的比例约为20.”
“吹孔到指孔之间的距离li(i=0,1,2,……,6)与发音频率fi(i=0,1,2……,6)的关系按照公式li=v/2fi-Δl(i=0,1,2,……,6)计算。
“其中v为声速,声速与温度有关,取平均值25度下,声速为345700mm/s。”
看赵兴盛在看着他,谷小白还抬头解释了一句:
“两端开管的共振频率f与长度l的关系为li=v/2f,不过柱体震动和弦体的震动是不同的,所以还有一个边缘空气震动的问题,所以加了一个修正补偿长度Δl,按照研究数据,这个Δl=4d(mm)比较合适……”
赵兴盛摇头表示,你不用给我解释!
我完全不想听!
听也听不懂!
懂也不会用!
用也不会说!
我就是想要献上膝盖,才能勉强苟活这样子!
他已经大概明白谷小白为什么能够那么快看完一本乐理入门书了……这对一个物理学霸来说,乐理里面的音程换算,五度圈之类的,简直太小儿科了好吗?
“好了,完成了。”
然后他就看到谷小白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格外简短的公式,然后用笔在下面重重划了一道。
“好,只要找一截竹子,然后将它的内径代入,就可以算出各个孔到吹孔的距离,然后直接打孔就好了了。”
赵兴盛呆若木鸡。
“这样就完了?”
“完了。”
“这样能做什么调的笛子?”
“从a调到g调,你想要什么调的笛子,就要什么调的笛子,甚至是不在调上的笛子,你想要什么频率,就可以做出来什么频率。”谷小白捏着下巴,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只有在提到物理的时候,他的眼睛才会这么亮。
甚至比在台上唱歌的时候,还要亮一些。
赵兴盛拿起来谷小白面前的那张白纸。
并不长的公式,验算过程从头到尾,不超过20行。
简单直白清晰,有一种异样的美丽。
但这公式,却是足以让无数的匠人们,追寻了一辈子却苦不可得。
他只觉得,若是那位浸淫了一辈子的制笛老师傅,看到谷小白的这个公式,一定会直接一头栽倒在地,再也不愿意起来。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一个音乐问题,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这么简单的公式了。
身为一名历史学家,他也知道,物理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但是……当这种事儿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时。
“还好我是个文科生!不用和这种变态一起生活。”
他很庆幸,非常庆幸!
谷小白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自己的数据正不正确,就像是每一个完成了理论的物理学家,迫不及待希望有人能用实验来证实自己一样。
“老师……”他问道:“你说我现在到学校的竹园里,偷一截竹子,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吗?”
“会。”赵兴盛很想摸摸谷小白的脑袋,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那,老师你帮我放风?”
“你到底在想啥!”赵兴盛真叫起来了,“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
“唔……那我明天一早跑去偷……”谷小白完全不肯放弃自己的犯罪计划,“老师,如果我被警察叔叔抓起来了,你可以把我领出来吗?”
谷小白看着赵兴盛,一副全靠你了的样子。
“我……”赵兴盛想要拒绝,想要说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