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建元帝灵柩安置到皇陵之中,而平章侯的灵柩亦由永定门出了大都,入土为安。再过三日,新帝即位为光武帝,改国号鸿嘉元年。
一个月后,国丧完毕,京城之中缟素褪去,光武帝颁令大赦天下,新旧更迭,朝中老臣更换了一批,原本的皇后,亦是现在的皇太后的母族陈氏一族几乎挤占了朝堂里面最好的位置。
大半年前,柔然与大梁联军大举入侵,大有直接南下,杀灭大齐,瓜分为二的趋势。大齐举全国之力与之抗衡,武将尽出,死守死战,无奈兵力实在是悬殊太大,且战且败。
大齐朝成名的武将几乎都折戟沉沙,死在战场上,其中便有长乐侯慕容氏及其子弟,安阳侯薛氏及其子弟。那段时间的京城大都几乎天天挂白,哭声不断。
后来建元帝御驾亲征,带着几乎满朝的文武一起,用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与柔然及大梁联军死战。横竖都是要亡国了,不如孤注一掷。
天子守国门,这种背水一战的气势与决心使得大齐上下一心,最终还是止住了联军南下的脚步,并且在成水岭一带打了一个漂亮的阻击战,这场仗便是由陈皇后的兄长如今的镇北王陈良所指挥的。
不过亦是在那场战役之中,建元帝与平章侯双双身中毒箭。
虽然最后大齐还是战胜和瓦解了大梁与柔然的联军,不过自己也是元气大伤,建元帝与平章侯返京途中,毒伤复发,双双殒命在京城之中。
原本朝中平章侯为内阁首辅大臣,如今平章侯杜平湖一死,文臣群龙无首,陈氏借着新皇登基之利,大举换人,排除异己,打压原本与平章侯府交好的文官,牢牢的将朝政把持在手中。而镇北王乃是先帝亲封,手中如今又握有重兵,被挤兑下去的朝臣们即便心有怨怼,如今也着实的拿如日中天的陈氏没有了半点办法。
杜宪便在这短短的数月之间,见到了人间几乎所有的世态炎凉。
原本门庭热闹的平章侯府如今已经是门可罗雀了。
只是在新皇加封他为新平章侯圣旨到了侯府之后,才稀稀落落的有零星几个人前来送上贺帖。
杜宪回到房中,略显的有点疲惫。
这一个月来她过得并不好,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父亲一撒手,她才体会到要支撑起一个诺大的侯府每天需要处理多少事务。
“阿春,老家的信到了没?”杜宪抓了桌子上的水杯直接朝嘴里灌了进去,喝完,她一抹嘴问道。
“主子!您不能喝冷水!外面那么冷的天,你才回来身子都是凉的,还喝这冰凉冰凉的水!”阿春急的跳脚,一个不留神,就没看住她!“您又忘了鬼医说的话了?”
杜宪眨了眨眼睛,这些日子她清减了不少,那双眼睛益发的大。“不就是我天生带着虚亏,不能饮冷,不能受寒,否则很可能将来难以受孕?”
阿春垮下了肩膀,一脸被杜宪打败了的表情,“主子知道还喝!”她一把将杜宪手里的杯子夺了过来,重新替她续上了一杯暖茶,“主子,老主子已经不在了,你便是这侯府的一切了,今后可要更加的珍惜自己才是。”
杜宪苦笑了一下,起身在阿春的面前转了一圈,“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我今日已经受封为平章侯了,只怕以后便只能以男子的身份活着了,能不能生儿育女与我还有什么关系吗?”
阿春明显的怔了一下,眼底流过了一丝不忍。
站在她面前的素服少年,因为要去接旨,所以戴了一顶白玉冠,压住了平日里恣意披散的长发。她的眼眉精致,将老主子的风采承继的淋漓尽致,当年的老主子年轻的时候只是微微的一笑,便能笑皱了一池春水,有无双杜郎的美誉。她的身量不算很高,在同龄的少年之中只能是中等偏上的,皆因她并非男儿身,而是一地地道道的姑娘。她风骨初成,一袭素服加身,也能穿出杏花盈袖,满眼花开的感觉。
这么漂亮细致的一个姑娘,却要打小就被当成男子来养着。如今承继了爵位,这个秘密也只能继续隐藏下去了。只要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以如今朝中的局势,等待平章侯府的便是灭门之灾。
“便是如此,主子也要好好的疼惜自己才是。”阿春回过神来,说道,“要是有机会能恢复主子的身份呢?”
“算了,我还不想死,也不想你们死。”杜宪挥了挥手,不以为意的说道,“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就不去想了。”
她的话音才落,阿夏便敲门而入。
她的手中捏着一个竹筒。
“主子,老家来信了。”她将竹筒递给了杜宪。
杜宪打开竹筒取出了里面的绢布卷,展开一看,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布卷上只写了一个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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