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春日的山谷长了不少野生的樱木,有的已经成林。
陈子筝拖着杜宪走,他是只想快点躲避开人群,并没辨别什么方向,倒是一头撞入了这一丛野生的樱木林子里面。
杜宪的脊背重重的撞在樱花的树干上,摇动了一树的花瓣,不需有风,这樱花的花瓣便如清雪一般飘扬的洒落。
雪一样的花瓣落在了杜宪的头上,肩上,如梦幻一般的美好。
陈子筝看着这不经意之间制造出来的漫天花雨,还有花雨之中杜宪那张难辨雌雄的面容,心情却是出乎意料的略显的平静了下来。
许是这样的画面太过美丽,杜宪的双眸之中只有他的倒影,他似乎是被自己给吓到了,双眸睁的要比平日里大一些,黑白分明的,闪动着清澈的光,如春日泉水,轻可见底。
陈子筝看着杜宪良久,这才稍稍的一撇嘴,“你不要做出这般无辜的表情。”他缓声说道,“若是换作旁人大概也要你现在样子给骗了。明明就是一个工于心机的家伙,却摆出一张懵懂无害的样子来,你唬谁呢?”
“我哪里有什么心机?”杜宪无奈道,“我只是单纯的处于关心你,所以才跟来看看。”她不住的叫冤。“我真没想到你父亲会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让太后和你下不来台。”
杜宪一提这个,陈子筝心底烦躁再度升起。
他再度一拳打在了杜宪身后的树干上,树枝摇晃,又是一阵花雨飘过……
杜宪……
在这样下去,这棵树上的八重野樱怕是要落尽了……
“你也不用如此的烦躁。”杜宪索性站直了自己的身体,缓步移到一边,她站定回眸,手里攀了一枝另外一棵树上的樱花下来,摆在鼻尖细细的嗅闻了一下,低声道,“这也未必不是见一见好事。可让你早日醒悟,未雨绸缪。这样总比蒙在鼓里强吧。”
八重野樱林花雪如盖,陈子筝再度平静下来,转眸注视着走到他身侧的少年。
少年身穿侯爵深紫色的锦袍,上有金丝绣成的麒麟图样,麒麟祥瑞,云海环绕,他的广袖随风而动,伴着这如云的花海,宛若满袖盈香。少年的墨发飘然,金冠巍峨,脸稍稍的侧向了他,手持樱花,更显得那张脸精致无比,人比花俏,却又带着一段说不尽的风流天成。
杜宪话里有话,陈子筝不是听不出来。
他抿唇只是注视着杜宪,眉头稍蹙。
杜宪见他不再烦躁不堪,而是沉默不语的只望着自己,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
若是他真的如他想的那样受自己父亲的宠爱,那他现在已经是镇北王世子了。
镇北王虽然对他很好,多半就是因为那一点点的愧疚之意,而迟迟不立他为世子,怕是也因为他母亲的出身问题。
人若是不站在那种高度上,或许想的也没那么多,但是一旦到了一定的位置上,便不想自己再有什么污点让人置喙。
陈子筝若只是他众多儿子之中的一个,他宠爱点没什么,但是世子之位始终不可能落在他的头上,因为即便是陈良也不想让人提及陈子筝的时候,便顺便提及他母亲的出身。
风流韵事终归是风流韵事,暗地里说说也就是了,搬不上台面的。
早点从一个自己替自己编织的梦里醒来是好的。
认清自己的处境,才可能走的更远,站的更高。
“你若是我,该当如何?”半晌,陈子筝这才动了动唇,缓声问道。
“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生来便是陛下敕封的平章侯世子,你现在的烦恼对于我来说我压根没有。”杜宪骄傲的一笑,她抛开了手中的樱花,“所以你的假设不存在。”
即便杜宪说的事实,但是陈子筝总是有点想打人的冲动,那人一脸的骄傲,看着就很招人恨!偏生这人恣意惯了,又叫人觉得他天生就该如此。
“步步为营。”杜宪说完之后,再度一笑,说道,“等待机会。”
“何为机会?”陈子筝问道。
“且行且看。”杜宪说道,“你父亲说的对,你身上并无功劳,即便你当上了世子,只怕因为你的生母缘故,你还是容易被人当成攻击的对象,若是想要堵住悠悠众口,便只能叫人心服口服,即便想说却也不敢说!所以历练是必不可少的。你父亲也是少年就在外剿匪,南征北战,闯荡半生。你比他还有一个有利的条件,便是那时候他要一点点的从别人手里争兵权,而现在兵权已经在他的手中,你是他的儿子,若是能让他信你,争兵权便比他当年要容易许多。”
杜宪说完之后,朝陈子筝走来,她抬手拂开了落在了陈子筝头发上的樱花瓣,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手里有兵,说话才硬。明白吗?”
许是杜宪的手拂过他发丝的动作太过轻缓,让陈子筝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胸口一热,他便将身子朝前一欺,抬手抵在了对面的樱花树上,“你会陪我?嗯?”他稍稍的一抬自己的下颌,眸色暗沉,似乎是将杜宪环在了自己胸怀之中一般。
他比杜宪高了一些,再加上这稍稍的欺身朝前,便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压下,杜宪莫名有点心虚,她赶紧抬手想要将将陈子筝推开一些,这种举动对于杜宪来说似乎过于暧昧了一些,已经超过了表哥表弟的界限。
杜宪的手才刚刚的按在陈子筝的胸口,还未及用力,就听到一边传来了树枝断裂的声音,清脆响亮,“误入此林,倒是叨扰了二位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随即传来,惊的杜宪抖了一抖。
杜宪和陈子筝同时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逆光之中,一人一马并立。
即便是逆光,看不清来人的容貌,但是杜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