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茂荣眼神一闪,沉默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平复下来。
“你知道了也好。”
叶雯蕙看向一脸平静的陛下,眼中闪过一抹讶然。
没想到他这么平静。
“雯蕙,事到如今,你也很清楚当今局势,你自己挑选一样吧。”
他说完这话,就垂眸低头,避开她审视的眼神。
叶雯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听见这话没有什么波澜。
只是拿起毒药的手,还是有些颤抖。
她曾经见过这个瓶子。
就在陛下母妃的宫中。
先皇让人把这瓶东西灌进陛下母妃嘴中时,没有人知道,她就在衣柜里。
透过衣柜缝隙,将那个场面全部收进眼底。
那骇人的场面把她吓晕在衣柜里面,等她醒过来的时候,陛下母妃已经死去。
宫中知道她躲在衣柜中的宫人,都被先皇下令杖毙。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也在现场。
唉,她在临死之前,怎么又想起这段往事了呢?
叶雯蕙打开瓶盖,一句话也没有说,将瓶口往嘴边放。
放在一半,却被叶茂荣抬手拦住。
她感受到手腕处传来巨大的阻力,陛下将她的手死死握着。
“叶雯蕙!为什么你在我面前总是这样?”
“陛下何出此言?雯蕙一直都是这样。”
叶茂荣眼睛像是要喷出火焰一样,怒气十足。
可叶雯蕙的眼中却如同一潭死水,丝毫不因他的怒气而生出任何波澜。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门外的人久久听不见殿内的动静,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不过没有人敢擅自上前。
叶茂荣紧握着叶雯蕙的左手越来越用力。
见她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怒气更盛。
她明明也是痛的,为什么不吱声!
她在他面前,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
右手一把将她手中的药瓶夺过来,丢回到桌上的托盘里。
“你想死,也要看朕准不准你死!”
左手一把甩开她,她的身子被甩了个踉跄。
叶雯蕙自嘲一笑。
“是,雯蕙的身家性命都在陛下一念之间,天下万民的身家性命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但陛下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蚍蜉未必不能撼树。”
“叶雯蕙!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吗?北魏一行不过半年,就让你改换了立场?”
“雯蕙自然知道自己姓什么,是陛下忘记了。
陛下可还记得,楚国叶姓祖先登基时,向全天下宣告的誓言?
为百姓谋福祉,为天下谋太平!”
叶茂荣怒气上涌,越说越激动。
“朕跟你说过了,此战就是为了我楚国百姓。”
“是为了楚国百姓,还是为了陛下的一己私利,陛下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
“啪!”
叶雯蕙被一巴掌打在脸上,却不肯低头,倔强地和他对视着。
叶茂荣眼睛瞪大,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和他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的女子,竟然和他印象中那个柔弱女子是同一个人。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陛下固执己见,雯蕙自知说服不了陛下,陛下也不必再说了,且看着吧。”
叶茂荣看着她有些红肿的脸颊,大袖一甩,别过头去。
“来人!”
“奴才在。”
“把东西收下去,让人贴身伺候郡主,郡主若有个三长两短,朕拿你是问!”
说罢,头也不回地冲出宫去,像是身后又有什么怪物在追赶他一样。
童公公心中五味杂陈。
陛下对郡主的情谊,他作为陛下的贴身内侍,自然是有所觉察的。
不过他十分清楚陛下。
陛下从小没有被爱过,长大了也不会爱人,时常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他没法劝,也不敢劝。
童公公对郡主一向客气有加,这回也是恭恭敬敬对她行完礼再将托盘端出去。
可是这两人没有看到,他们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门口。
叶雯蕙便从手中拿出一粒褐色的药丸,放进口中,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吃完之后,站到门口,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朝着北魏的方向,满是思念。
......
魏国皇宫,苏七原本正在睡梦之中,做起了噩梦。
梦见他和蕙儿重新回到了被追杀的场景之中。
但这一次刺客多得怎么也杀不完。
刺客把他和蕙儿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不过苏七从没有想过放弃,他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将剑死死绑在右手上。
让蕙儿躲在他身后,他一定会为蕙儿杀出一条生路来。
但蕙儿却转身向悬崖冲去,一跃而下。
他目眦欲裂,二话不说也跟着冲了出去。
垂坠感让他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
猛然睁开双眼,看清楚周围的陈设,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