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加护病房。
银白的光束从天而降,纯净的灵能在玻璃罩内乱涌,一场银白的风暴中,属于白银唤灵者的权能——天选,正在缓慢诞生。
林语就在银白风暴的中心。
她躺在病床上,发丝被狂风掀起,苍白的小脸扭曲着,死死地抓着被单,骨节分明。
那是一张谁看了都会痛心的面孔。
神情怪异,狰狞又古怪,像是魔鬼正在占据她的身躯,双方正在孱弱的身体里交战。
病床玻璃罩之外的安全空间,福利院院长眼角泛红,忧心地抱住双手。
“我们不能帮她吗?”
“这是命,无药可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
纵使院长早就有了心里准备,身体还是一僵,险些晕死过去。
她没有像病人的家属那样拽着医生的衣领,情绪失控地大喊,因为她知道这是无用的。
今天林语换了主治医生,这位医生是皇室指定派来治疗吕息的,本来他重伤垂死,可硬是凭借高超的医术,完成了不可能达成的奇迹。
治疗吕息后,医生忽然提起他听说过患有唤灵综合征的林语,想来查看病情。
院长想着可能是医者仁心,就让这位曾经拯救上万人生命的张缺医生出手相助,可惜这次奇迹无法复刻,即使是专家,也对林语的病情束手无策。
“她是……不是很痛苦?”院长的心好像被人揪着。
“我用了特殊的药物,切断了她对痛苦的感知,这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张缺说,“抱歉,我所能做的,就是让她平静地度过最后的时光。”
“哪里话,谢谢你。”院长抹去眼角的泪珠。
张缺医生在岚国赫赫有名,想挂他的号,在黑市里都炒到了十万的高价,能免费义诊已经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了。
他尽了力,哪能奢求更多呢?
“不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张缺不断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
此时天选的熔铸已经完毕,一尺长的短剑缓缓落在林语的手边。
银色的风暴渐渐停歇,她眉心青色的星锑之印完全化为银白。
这是青铜唤灵者晋升白银的标志。
以六七岁的年龄晋升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放在世家大族里,已经张灯结彩地宴请八方,宾客满朋。
可在中心医院里,只有院长不忍的哭声。
就连见惯生死的张缺,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都默默别过头去。
“抱歉,组织交代我的任务,没能完成。”医生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
张缺并不是愿意多管闲事的人,他并不是院长以为的医者仁心,救治林语是暗鸦交给他的任务。
他的代号是‘五叶草’,前些天去了京府,最近才回到都德。
林语曾经是他的病人,他还专门撰写了一篇论文,可惜时过境迁,他仍旧没有任何办法,这个可怜的女孩也没能战胜命运。
“院长……”
林语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手里的短剑,苦笑了一下。
属于唤灵者的力量正在急速衰退,属于人的生机同样如此。
那双曾经倔强的童孔里。只剩下死灰色。
渐渐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种生机流逝的感觉很奇妙,就像得不到水分补充的花朵。
正在干涸的盆栽中枯萎。
“外界……怎么样了?”
林语昏迷前电视里正在转播2016届都德唤灵大赛,她刚看到吕息登场,可入侵的暗裔让这场比赛走向失控。
随着战局愈演愈烈,信号消失,都德进入一级戒备,整座城市都在向深渊中滑落。
而她的病情也恶化到不能遏制了,这是发病后首次恢复意识,也是最后一次。
“都德已经没事了。”
院长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满脸还是流着泪水。
她求助地望向张缺,医生叹了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玻璃罩,院长几乎是飞一样的冲进去,握着那只无力的手。
“那就好。”林语抬头望天,“那个笨蛋怎么样了?”
“你说小吕?”院长企图用掌心的温度驱散她身体的寒冷,想把那种死人似的冰冷撵出去。
可惜她失败了,林语的体温越来越低,只能呜咽着回答:
“小吕很好,他已经晋升到黄金唤灵者了,他大发神威可惜你没看到,他们一起杀死了巴赫,余下的暗裔也被岚皇陛下清除。”
“现在他就在隔壁,受了很重的伤。”
院长的声音越来越轻,“要是……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唤灵大赛会在下月重新召开,小吕一定会……夺魁的。”
“我就说那个笨蛋能做到。”林语嘴角扯了一下,她想笑,可是做不到。
“真希望能看到那一天。”她的喘息越来越微弱,用最后的力气说:
“院长,你的鱼尾纹越来越重了,再哭下去就真的变成老太婆了。谢谢大家这么多年……”
声音戛然而止。
心跳、脉搏、呼吸同时消失,心电仪上跳动的波峰归零,只有一条直线,‘滴滴’的声音好像丧钟。
院长握着的那只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以一种非常优雅的姿态。
天选的短剑也缓缓化作银色的光点,像是细沙被吹飞那样,在高空盘旋。
“小语!”哭嚎声忽然大作。
又一个孩子永远地离开了青山区儿童福利院,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回归序列之海。
张缺默默走到窗边,拉开轻纱似的窗帘,已经是深夜了,雨点打在玻璃上,风吹飞雨珠,玻璃上倒映着模湖的影子。
“下雨了。”他轻声说。
忽然一场急雨降临都德,冲洗着战场上未干的血迹,无数的亡魂都随着这场雨安息。
白色的电光忽然横贯夜空,滚滚的雷声震得玻璃都在发颤,暗澹的加护病房瞬间明亮起来。
窗纱飞舞,一股风灌了进来。
张缺茫然地回头,有人在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