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玄字一号台上,重伤的白云生忽然原地坐了下来,似乎是在疗伤。
慕容庆并没有趁人之危,对他来说,反正胜负已定,能让白云生恢复一下,体面地走下台,也算是他予慕容尘的面子。
这也是玄字台下项无间几人的心思。一直冷着脸的易风啸已经开始准备下一场对决。
可谁也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白云生并没有运气疗伤,而是在闭目参悟。
这也是他拼着重伤也要拜托慕容庆拳头的原因。
他身上那种类似“离魂症”的情况又发生了——似乎每到紧急关头,他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些莫名的记忆。
而这一份记忆是一门武学,名曰天地连理刀。
白云生在看到其首句的注释时,便打定了强行修习的注意。
“天地连理,快刀无影,江湖无其右。”
白云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快,更快。
循着秘籍中的字里行间,一幅幅刀法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的意识中。
刀无影,变幻莫测;影如刀,悲伤似河。
越是认真地参悟,白云生越是感到了一种悲伤的力量。
不久,最后一招刀诀缓缓浮现,只见那画面里黄昏如血,壁立千仞,一个男人手中持着一把弯刀,站在悬崖之顶,夕阳穿过他的背影,镌刻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萧索与凄凉。
突然,天涯上血光飞闪,男子的背影消散在夕阳中,凛凛的刀气却涌贯天地山河之间。
白云生猛地睁开眼。
绝顶上的雪风趁机从台上掠过,吹皱了蓝色的天池湖水。
风中的一片雪花飘落在白云生的眉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忽然从他冰冷的眼神中流出。
插在台上的沧溟妖刀忽然剧烈地颤抖着,发出阵阵哀鸣,飞出石面,飞入白云生手中。
天空中清云遮日,光线微冷。
白云生像一杆标枪肃立着,那股无风自起的悲伤一下子烧了起来,像一个即将与对手告别的刀客。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白云生莫名地轻轻一语,跃身空中,就在挡住慕容庆眼前阳光的那一刹,刀光已经落在慕容庆眼前,漆黑如墨。
慕容庆脸上露出了几分失望,他想不到白云生居然还在尝试业力攻击。
可他脸上的失望却在一瞬间凝固了。
眨眼间,漆黑的光已经落到了慕容庆的眉宇。
“什么!”
慕容庆的脸色顷刻间天翻地覆,忧伤颓废一扫而光,惊骇地抬起双臂。
噗嗤。
像是微风中吹灭了一根蜡烛。
黑色的光落在大玄武杀上,慕容庆仿佛撞上了一群奔袭的野马,暴退三十余丈,几乎要飞出玄字台。
大玄武杀前,妖刀沧溟寒芒刺骨,白云生目光一抖,刀锋仿佛有线牵引一般,立即飞回他手中。
鲜血殷透了慕容庆胸前背后的衣衫,虽然没有外伤,但体内脏腑的震荡直接将血挤出了皮肤!
慕容庆还没有从震撼中醒来,紧接着,又一阵凛冽的刀风已经刮破了他的头皮。
显然,白云生并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慕容庆迅速从刚刚的失手中反应过来,但流离狱根本来不及开启,漫天的刀影已经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慕容庆又变成了木桩,不过是个活动的木桩。
白云生的刀快得出奇,快得无法闪避。
慕容庆双臂狂舞,不停地在原地转圈,流离狱根本来不及分辨刀锋,身上渐渐有了伤痕。
无奈之下,慕容庆索性放弃了狱,体内业力倾巢而出,挥舞着大玄武杀四面八方地阻挡白云生的刀。
远看去,俨然是一尊行动狼狈的“八臂罗汉”。
刀影,拳影。
黑影,黄影。
白云生和慕容庆也分不清谁在攻击,谁在防御。
因为此时此刻,只要慢一招,必输无疑。
眨眼间,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
慕容庆忧郁淡定的神态早已烟消云散,他飞快回击着白云生的刀刃,似有四面八臂,依然忙得满头大汗,险象环生。
白云生手中的刀每一次刺出,便有三十三道光落下,忽来忽去,瞬生瞬逝,不亦乐乎地砍着慕容庆。
恐怕任谁也想不到,妖刀沧溟和大玄武杀这两件神品兵器会在这里重逢。
已逝的飞廉妖王幽鸿不会想到,身在銮台上的慕容武也不会想到——他还没有认出沧溟。
天池上的人谁也没有认出——他们都专心致志地看着玄字一号台上的比赛,生怕漏掉两人的每一个动作。这种情形的较量,绝不是平日里能看到的。
白云生和慕容庆已经进入了某种攻防节奏,只等谁慢一招,或者谁业力透支,平衡打破,胜负立显。
要说惊讶,天一学院的几人更惊讶。
别人不知道白云生的底细,他们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然而此时此刻,白云生所施展的武学,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有暮成雪眼中没有惊讶。似乎白云生身上发生任何事她都不会惊讶。
她只是担心。担心白云生体内的碧魂花毒随时可能爆发。
易风啸已经完全回过神来,默默盯着台上的战斗——他自认绝达不到这两人任何一个的程度。
此时,这位气质冷淡的狼公子竟有了一种恍然的隔世感——原来,白云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超越了他。
玄字一号台上。
对于陷入厮杀而浑然不觉的二人来说,最后的胜负真的还重要吗?
或许不重要了,能如此酣畅淋漓地打一场,此生能有几回呢?
或许很重要,毕竟他们身后还有宗门,还有朋友。
半炷香。
不,是一炷香。
或是更久。
一声惊鸣响彻岛屿。
天池之水依然那么蓝,那么静,那么纯洁无暇。
白云生和慕容庆浑然一体的战局,终于崩了。
白云生手持沧溟,一个潇洒的后空翻,倒着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