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眠。
在宋帝城最宽最阔的螓丽街上,一座又大又深的宅院坐落在蚩梦楼后面。
院子里灯火阑珊,就像蚩梦楼后面的一片湖,倒映着楼上未眠的光火。
在宋帝城,蚩梦楼的大名百里皆知,然而比起这座宅院,却犹如在珍馐面前提糟糠,不仅外在差了八千里,味道更是差了一万里。
天一府。
据说在百万年前,这里曾是宋帝鬼王的府邸,后来鬼王走了,住进了一位叫天一居士的鬼修。
他不仅修为强悍,连判官府都要避让五分,而且其人学识似海,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据传府中藏有灵都各脉武学,在十年前,每日登门拜访的人比去蚩梦楼喝酒的人还多。
后来,天一居士忽然定下了一个奇怪的规矩,他亲自为蚩梦楼酿了一种酒,名叫十三夜,只有在蚩梦楼喝上十斤还不倒的人,才有资格入府拜谒。
也就这样,去天一府拜访的鬼修一夜之间少了九成。
因为没有人能喝完五斤十三夜还站在那里。
不过这已经是十年后,天一府已经没人愿来了,因为天一居士不在了。
此刻,在这阑珊的庭院里,只有一男一女正在相识。
“你不要怕,现在是在你家里。”
白云生坐在一间明显是姑娘闺房的床边,轻轻说道。
不久前,他循着方才追踪的记忆将女子抱回了她被掳走的院子。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女子已经苏醒,她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仍衣未蔽体,顿时羞红胭脂,一言不发。
白云生即明其意,只道:“在下这就出门,请姑娘束衣。”
半刻后。
素雅的香闺里飘着阵阵莲花气,白云生与女子隔桌而视,香炉烟屑,静默无声。
“姑娘…”
“公子…”
两人同时开口,相视一笑,一个俊朗,一个静雅。
“小女子再谢公子救命之恩。”
白云生却充耳不闻,只盯着女子看起来,看得专注又出神。
这女子竟也不避他的目光,两人这凝神一注,又是半炉香。
“你叫什么名字?”白云生轻轻问道。
“小女子辰菲,公子呼我霏儿就好。”女子轻轻回道。
白云生第一次在冥界露出自然的笑容,道:“雨落仙境,卿落凡尘。难怪连判官府都看上了你。”
一提起判官府,霏儿无暇的眼眶中顿时浮上几层愠怒,却也不想再说那羞耻之事,只是轻轻道:“我自幼天生绝脉,无法修行阴阳二气,纵然熟读府中的神功典籍,却也无法染指分毫。如今父亲亡故方葬,家道中落,想那判官府觊觎我和府中的秘籍,一直叨扰,只因我宁死不屈,才暗中派人加害。”
白云生眼神一落,道:“哦,抱歉,又让姑娘提起伤心事。请问令尊是…”
霏儿道:“我父亲是一名收藏家,也因此让家里得了不少人的窥伺。”
白云生不齿道:“我听闻宋帝城主宋帝王治城严谨,却不料浮华之下仍有污垢。”
霏儿起身沏了壶茶,刚要为白云生斟茶,却突然被白云生一把抓住细腕。
“公子!”霏儿惊吓道。
白云生忽然变得一脸冷酷,冷冷道:“你这手镯是哪里来的?”
“公子!”霏儿心生惊惧,用力抽回玉手,道:“这紫玉镯随我一起长大,父亲说是家中祖传之物。”
“霏儿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白云生脸色和话锋忽然一转。
可他想不到这句话却让霏儿生出疑怒之心,竟退身气道:“原来你也是个贪宝的小人!”
此话一出,白云生当即愣住,刚要解释:“不不不,霏儿你别误…”
突然,刚入冥界时梦境里的那幅画面又惊现在他脑海中。
白云生当即头痛欲裂,滚落在地,任凭脑海中那一声声、一语语激荡着黑不见底的记忆。
“你是谁!不,我是谁!走开!走开!都滚开!”
……
……
噩梦惊醒,白云生发现自己坐在霏儿的床上。
空荡的房间里烛火通明,屋外天还黑着,隐约能听见熙攘的鬼声。
不一会儿,门轻轻开启,霏儿莲步轻移到床边,柔语道:
“你醒了。”
“是你啊,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就快天亮了。”
清醒过来的白云生又看见了霏儿右手上的紫玉镯,歉声道:“方才在下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霏儿撅了撅嘴巴,道:“你真是个怪人。没关系的,比起你救我来说,那些都是小事。”
清醒过来的白云生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道:“你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霏儿道:“为什么?”
白云生道:“判官府不会善罢甘休的。”
霏儿起身临窗,叹了一口香气,惆怅道:“走,又能去哪儿呢?”
白云生从床上起身,正色道:“去哪儿都比在这强吧?”
“你要去哪里?”
霏儿忽然话锋一转,一句话把西乞公子问了个懵圈。
他本该是去判官府报道投胎的,现在也基本泡汤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查到这里。
他的无言等于给了答案。
霏儿苦笑道:“你自己去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管的了我呢?况且这天大的灵都,走到哪儿都一样。”
白云生心里不知哪里涌上来的勇气,坚决道:“不!我一定要带你走!”
可能是用力过猛,刚刚苏醒不久的他说完竟双腿有些发软。
霏儿连忙过来轻扶着他,而白云生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离开霏儿腕上的那枚紫玉镯。
他在心里一万次地确定,这与他梦中女子手上所带的镯子一模一样,而霏儿也与那女子十有七八相似。
这难道又是巧合?记忆久久不得清晰,白云生只得暂且放下紫玉镯的事,专心想起自己的后路来。
他曾在奔波霸口中得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