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言,这,却是一目了然的事。
原因很简单:如果今天,刘舍请立储君一事,不是天子启授意,又或是天子启不希望发生的事,那天子启,绝对不会像方才这样,给出模棱两可的答复。
如果天子启心情好点,或许会说:桃侯最近病了,脑子湖涂了,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如果心情不好,甚至很可能直接当场发火!
极端情况下,朝议结束之后,廷尉甚至很可能会带着一杯鸩酒上门,请刘舍‘自留体面’······
但天子启,即没有发怒,也没有给刘舍放‘病’假;
天子启给出的答复,和当年,朝臣百官请求先帝册立太子时,先帝第一次婉拒时的答复,可谓如出一辙······
“是啊~”
“如果不是陛下首允,起码是默认;”
“刘舍,又怎么敢做这种出风头的事呢······”
如是想着,朝臣百官便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陷入了短暂的纠结之中。
直到这一刻,朝臣百官才终于反应过来:桃侯家族,从受封桃侯······
不!
——从受赐‘刘’姓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是刘汉皇帝最忠实的鹰犬!
而在短暂的纠结之后,朝臣百官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与熟悉的同僚彼此稍一对视,简单交换过意见之后,整个宣室殿内的上百朝臣,便尽皆从座位上起身!
如朝议开始时,向天子启见礼时那样,在殿中央排列整齐,又齐齐跪下身,对天子启齐声一拜。
“臣等!顿首顿首!”
“昧死百拜!”
“——恳请陛下,为宗庙确定后代,为社稷册立储君,以安天下百姓、朝堂百官之心!”
“在过去,陛下操劳国事,臣等食汉之禄,却并没有及时提醒陛下!”
“这,是我们的过失!”
“恳请陛下,采纳太仆的建议,册立储君,好让我们的过失,能得到弥补的机会······”
朝臣百官一致进谏,天子启面上神容,也随即带上了满满的凝重。
而在殿侧东席,在短暂的无措之后,梁王刘武和皇长子刘荣,也都各自按捺下忐忑的心情,加入到了‘请立储君’的行列。
到这时,叔侄二人面上神容,已经澹定了许多。
——因为叔侄二人,都才刚回过味来:刘舍,只是请立储君;
非但没有向天子启具体指明,该册立谁为储君,甚至都没有具体指明:该立储君太子,还是储君太弟······
便见御榻之上,看着跪满殿内的朝臣百官、功侯贵戚,以及同样向自己跪地叩首,‘请立储君’的弟弟刘武,儿子刘荣;
羊做纠结的低头思虑片刻,天子启终还是从榻上起身。
将双手背负于身后,悠然发出一声长叹,最终,却仍是面带惆怅的摇了摇头。
“朕听说,没有足够的功劳,就不应该得到嘉赏。”
“朕对天下,并没有什么大的功劳。”
“天下的百姓,也并没有因为朕,而过上更好的生活。”
“——朕做皇帝三年,天下百姓该交的税,没有减少一粒粟米;”
“该交的口赋,没有减少一枚铜钱;”
“该服的丁役,也同样没有减少哪怕一天。”
“朕在位这三年里,天下百姓非但没有过的更好,反而因为刘鼻、刘戊引发的叛乱,而受到了战火的荼毒。”
“虽然这叛乱,不是朕的错误所引起,但作为天下人的君父,朕对天下人所遭受的灾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满是诚恳的一番话语,便见天子启苦笑着摇了摇头;
呆愣片刻,又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功劳再大,也大不过太祖高皇帝;”
“德行再崇高,也崇高不过先太宗孝文皇帝。”
“但即便是太祖高皇帝、先太宗孝文皇帝,在册立储君之时,也曾感到惶恐;”
“朕连太祖高皇帝、先太宗孝文皇帝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又怎么敢册立储君呢?”
“——诸公,还是不要再劝朕了。”
“朕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也绝对不敢做这样人神共愤的事······”
随着天子启再次婉言拒绝,齐身跪在殿中央的朝臣百官,才终于次序从地上起身,对天子启默然一拜,随即便各自回到了座位。
但从众人无不带有些许激动的面庞上,刘胜也不难看出:这件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二十七年前,朝臣百官齐身禀奏,劝先帝册立储君,百官三请,先帝三辞!
而今天这场朝议,天子启,已经完成了‘三辞’中的前两辞。
按照先太宗孝文皇帝的‘先例’,只剩最后一请、一辞,册立储君一事,便会得到天子启的采纳。
只是这第三请、第三辞,却不能是百官向天子启请求;
而是等这场朝议结束之后,百官一同去长乐宫,向太后窦氏请求册立储君。
待这第三辞,被太后窦氏走完程序,朝臣百官才会在下一次常朝日,进行‘第四请’。
具体说辞大概是:陛下不答应,太后也不答应,但这个事实在不能拖了,请陛下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采纳我们的建议吧~
而后,天子启才会‘勉为其难’的说:既然天下百姓需要朕这么做,那朕就厚着脸皮,册立储君吧······
“好一个三请三辞;”
“也不知道演给谁看的······”
角落里,刘胜又一声都囔,却并没有再引来刘非的附和。
只见刘非面色澹然的侧过头,望向身旁的刘胜,略带严肃的绷起脸。
“当然是演给天下人看的。”
“——这些道理,小九暂时还不懂。”
“等以后,年纪再大些,小九便会明白的······”
严肃中,不乏一丝说教意味的口吻,也惹得刘胜不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