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却仍没能让郅都冷酷的面色回暖分毫,便见刘荣又是一阵苦笑哀叹;
低头思虑片刻,又再道:“中尉,也不用再这样吓唬寡人了。”
“寡人究竟犯了什么‘罪’,寡人心里清楚,中尉心里,也同样明白······”
···
“中尉知道寡人走出江陵城时,见到寡人的王驾车轴断裂,临江国的百姓,都说了什么吗?”
“——他们说:我们的大王,再也不会回来了······”
···
“既然中尉手里还有其他的事,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也不劳烦中尉,再特意去长乐、未央,向皇祖母、父皇禀奏;”
“——请给寡人准备布、笔。”
“寡人亲自写一封告罪书,呈于皇祖母、父皇面前······”
···
······
在刘荣这番无比诚恳的话语之后,本还面呈怒色的郅都,面色只一阵阴晴不定起来。
刘荣,究竟犯了什么罪?
正如刘荣所言: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刘荣此番入朝,究竟是因为什么‘罪’。
但即便心里清楚,郅都,也只能继续装作不知道。
——因为郅都的职责,并非是探明真相,又或是主持公道。
郅都需要主持的,是‘天道’;
而在郅都看来,如今的汉室,只有一个‘天’······
“既然大王决心已定,那臣,就不再多费口舌了。”
“江陵太庙的事,是廷尉专门派人查过的;”
“临江王相、内史的供词,也都已经送到了长安。”
“——大王的罪行,早就已经查明了。”
“陛下派臣和廷尉调查此事,也仅仅只是想要看看大王,究竟愿不愿意认罪、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过错。”
“但如今看来······”
如是说着,便见郅都莫名发出一叹,而后便直起身,将双手缓缓背负于身后。
望向刘荣的目光中,也隐约闪过一丝感慨,和同情。
“布、笔,大王就不要想了。”
“大王所说的话,臣会一字不差的转奏给太后、陛下。”
“未来这段时间,大王就安心住在中尉府,等候陛下的处置吧。”
“——如果想到什么事,想要托臣转告陛下,大王随时都可以喊狱卒。”
“臣,静候大王佳音······”
最后道出一语,又目光复杂的盯着刘荣,看了足足有好一会儿,郅都才再发出一声轻叹,随即便转过身。
正要俯身走出牢门,却闻身后,传来刘荣低沉,又莫名令人揪心的恳求之语······
“有几件事,想要请中尉指点迷津。”
听闻身后传来的响动,郅都只默然回过身;
虽未开口,却也是摆出了一副‘大王但说无妨’的架势。
但在刘荣再次开头,道出心中疑惑时,郅都刚有些松动的眉眼,却又再度坚定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中尉告诉我;”
“——中尉所做的一切,都是奉父皇的命令吗?”
“是父皇交代中尉,要在这中尉府的牢房内责讯、审问寡人吗?”
“连布、笔都不给寡人,连亲自写请罪书的机会都不给寡人,也是父皇的旨意吗?”
刘荣哀婉一问,只引得郅都神情坚定的昂起头,深深注视向刘荣目光深处。
足足看了有三五息,郅都那极具辨识度的阴森语调,才于牢房之内再次响起。
“刚才,大王说:这些事,大王心里清楚,臣心里也同样明白。”
“既然大王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那就不该再问这些。”
“臣正在做的事,无论是不是陛下授意,都是臣的本职。”
“由臣来审讯,而不是廷尉,已是陛下不忍心让大王受苦,才派我负责这件事。”
“大王,还是专心于眼前的事吧。”
“除了江陵太庙的事,需要大王好好考虑考虑,究竟要不要认罪之外,其他的事,恐怕都不是如今的大王,所应该关心的了······”
“——是小九吗?”
“——中尉,是接受了小九的嘱托吗?”
“——是因为小九的嘱托,中尉才连一张布、一支笔,都不愿意给寡人吗?”
郅都音落之后,牢房之内,再次陷入一阵短暂的沉寂;
而在刘荣这接连数问之后,牢房之内,却随即陷入一阵漫长的寂静。
小九;
在郅都的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以‘小九’来作为刘胜的称呼了。
——在刘胜获封为太子之后,就连窦太后,都开始以‘太子’来称呼刘胜;
至于天子启,则是根据场合,在小混账、太子,以及偶尔偶尔一声‘小九’之间自由切换。
而朝野内外,大部分人都还以‘殿下’,来作为刘胜的称呼。
郅都从未曾想过自己还有一天,能从窦太后、天子启之外的第三个人口中,再次听到这声‘小九’。
郅都更不曾预料到:如今发生的一切,居然会让身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刘荣,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亲弟弟、如今的太子储君——刘胜身上······
“大王······”
“——是也不是?”
郅都下意识要开口,耳边却传来刘荣满是决绝的又一问;
待郅都循声抬起头,只见刘荣身上的气质,已经是在这片刻之间,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处中尉府牢房所带来的惶恐,不见了;
——戴罪入朝、生死难料所导致的惊恐,消失了。
就连对郅都本人的恐惧,似乎也已经被刘荣完全克服。
在这一刻,刘荣望向郅都的目光中,只尽带着决绝,以及些许恳求,甚至是祈求。
但在看到刘荣这幅堪称‘视死如归’的模样时,郅都的脑海中,却适时响起天子启先前的交代······
“太子······”
“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