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夫大多农户出身,而农民往往是世上最狡猾的群体。
因为他们受到的剥削最多,往往能在已有知识范畴内,做出种种有利于生存,无关善恶的判断,这是他们存活至今积攒下来的本能与智慧。
陈不饿眼前一亮,大喜道:
“是哦,烧了周围的粮车,那些骑兵就不会在我们这浪费时间了。”
姜尘点了点头,做出补充,“战马再强,也终究是野兽,有畏惧火焰的本能,若是燃烧周围粮车,必畏缩不前。”
这时。
一位年轻民夫缩着身子,显露出畏惧军法的胆小本性,怯懦道:
“若是被州兵发现的话……”
话音刚落。
姜尘便冷冷瞥向他,停止了言语。
沉默是金,
亦是杀人的利刃!
登时,
便有一名高壮民夫心领神会,主动替姜尘扮演恶人,犹如人形野兽一般靠近年轻民夫,面露凶残道:
“小伍,你若是敢说出去,我们之中只要有一人活下来,待回了村,就杀你全家!”
“大家记着,他家住青州平寿县百灵乡虎亭,家中有一老母亲,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妹妹。”
其余民夫亦面色平静,从憨憨伙夫手中抢走火折子,递到被称作“小伍”的民夫手中,齐声道:
“你先来。”
语气格外森冷残酷,彷佛不去做的话,就当真要杀小伍全家!
“我……我知道了。”
小伍满脸委屈,吹燃火折子,待一黑袍骑兵飞奔而过时,飞速奔至其中一辆粮车后方,将其点燃。
乍一看去。
就像是那黑袍骑兵顺手焚烧了这些辆粮车一般,倒也算得上有几分急智。
其余民夫,包括陈不饿与高壮民夫在内,也都在其余人监督下,尽数成了纵火共犯。
轰!
十余辆粮车齐齐点燃,浓烟冒起,从高处向下望去,就像是一个大大的火圈,将这些民夫团团围住。
众民夫纷纷从身上撕扯布条,浸湿捂住口鼻。
刚才还在威逼小伍的某位民夫,转身见到姜尘后转眼变幻了嘴脸,主动将自己的湿布条奉上,满脸堆笑道:
“头儿,您请用。”
在民夫的圈子里,一般会称呼领头者为“头儿”,这词一出,俨然是将“有头脑”、“能沟通鬼神”的姜尘视为众人当中的首领。
“多谢。”
姜尘微笑接过湿布条,心里却隐隐生出些许厌恶情绪,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句经典台词:
“所谓首领,也不过是被势力绑架到至高点的……走狗而已!”
在生存智慧与凶残方面,他并没有同这些民夫比拼的自信,仅仅是多了一些科学文化知识,以及现代人独有的思考方式罢了。
一旦露怯,必然落得同小伍一般的下场!
不!
自己现如今的下场,已经比小伍还要危险千倍万倍!
姜尘心中苦涩,暗道:
“仅凭一二次建议,又岂能获得这些民夫的效忠?”
“一旦纵火焚粮之事泄露,我身为名义上的祸首,必死无葬身之地,反倒是他们,起码还有充谪为军奴,保住一条性命的可能……”
一念及此。
姜尘心中发了狠,
今后,
哪怕是装作强者、智者、领导者,也要装得更像一些才行!
…………
火焰熊熊,浓烟漫天。
周遭路过的黑袍骑兵,都误以为姜尘等人所在车阵,已被其他同伴攻破,便奔向其他处粮车杀人放火,浑然未曾发觉阵内蛰伏躲藏着二十余位瑟瑟发抖的民夫。
这里,几乎成了战场当中唯一的桃源。
众民夫虽被烟熏火燎,却无一人受伤,他们望向姜尘的目光,也愈发敬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姜尘默默掰着指头,计算时间。
一盏茶为十五分钟,从觉醒“生死祸福”开始,已经过去大约十分钟。
换而言之。
至多再等四五分钟,那位“押粮校尉”便将解除诅咒苏醒过来,并带领残兵败将,击退楼兰骑兵。
或者说,方才青州兵士气低迷,不堪一击的根本原因,正是主将骤然遭受未知诅咒,突然昏迷的缘故。
一旦醒来,攻守之势就将发生改变!
那时,
也是自己这等民夫,跟着摇旗呐喊,打顺风仗,白捡一份功劳的大好时机!
一念及此。
姜尘低声问道:
“谁眼尖,瞅瞅外面是否有散落的兵器?”
众民夫纷纷摇首,都不愿在这危险的时刻冒头,“出头的椽子先烂”,这是连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
却不曾想,
被众多民夫排挤到角落中的小伍,忽然站起身来,开口道:
“头儿,我愿去。”
众人都流露出惊讶神情。
姜尘点头:
“很好,小心行事。”
说完。
小伍便弓着腰,小心翼翼地靠近几辆火势较弱的粮车,在各车之间的缝隙四处观望。
可惜。
一无所获。
随后,他咬了咬牙,又涉险靠近了其它几辆火势正旺的粮车,向外仔细观察是否有散落的兵器,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快速折返,向姜尘回禀道:
“头儿,西南方向大约三十米,有五具尸体,武器都在身上。”
“辛苦了。”
姜尘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小伍的肩膀。
见状。
小伍顿时精神抖擞了几分,坦然坐在众人当中。
其余人也纷纷露出笑脸,开口赞扬小伍的胆量,唯有那高壮民夫撇了撇嘴,满脸不屑道:
“这算什么本事?”
闻言。
还没等其他人说话,姜尘面露怒容,立即呵斥道:
“没有武器,我们终究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冲出去将那些兵器拿到手,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高壮民夫顿时哑口无言。
陈不饿则哈哈一笑,说起些许荤段子,将气氛缓和了下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老人,一向是社会、群体、家庭的润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