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Mundo工作了一周后,灰原初才发现——原来,他第一天上午来面试时候所看到的那种空无一人的冷清情境,原来并非这座咖啡馆的真面目。
它的真正样貌,是在每个工作日的下午三点之后才呈现出来的。
当夕阳从正门前开始落下,从橱窗射入的时候,Mundo就会……突然变得热闹异常起来。
——左侧,是喝着火铊泡的咖啡,吃着自带零食聊天兴致正浓的町内大妈们。
——右侧,是喝着火铊泡的茶,围坐在一起盯着墙上的电视机,观看棒球赛直播的大叔们。
——中间,是喝着火铊热的牛奶和可可,放学之后来到这里一起,写作业玩游戏的小学生。
喧闹,嘈杂,大妈们的大笑声,大叔们的喝彩声,小学生们的尖叫声混合起来。
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正经客人,没有一个是付钱的。
也就是说,Mundo的真面目——
它与其说是咖啡馆,倒不如说,差不多已经变成了町内的免费活动中心,公益的市民会馆。
灰原初站在吧台后面,抬头看着外面的情形,总觉得如同看珍兽一般的惊奇。
而他面前的火铊英雄,却依然淡定,仍然专心地为灰原初上着课——如何打奶泡。
“要打出细致的奶泡,就要注意蒸汽棒位置的角度。
“首先如果以奶泡杯的杯嘴为12点位置的话,蒸汽棒应当摆在2-3点的位置。
“而蒸汽棒与液面也必须呈现一定角度。不可以垂直,也不可以太过倾斜……”
“说到底,一切操作都是为了蒸汽能在奶内形成内在的螺旋,从而迅速而均匀地扩散到各处。
“来,观察一下我的动作。”
火铊说着,便在不锈钢奶泡杯里倒了一杯牛奶,然后拉过了咖啡机的蒸汽棒塞了进去,打开了开关。
“呲——兹瓦兹瓦兹瓦——”
蒸汽在牛奶中发出被抑制的喷射声。
火铊英雄则便神情专注地捧着奶泡杯,几乎一刻不停地微调着角度。
很快,奶泡杯里升起了细洁到具有反光面的奶泡。
火铊关了蒸汽,拿过一旁已经倒入意式浓缩的马克杯,将奶泡倒了进去,还拉了笑脸图案花。
接下来,又是一杯,并换了一种拉花图案。
最后,火铊将两杯咖啡都塞到了灰原初的手里,然后朝着店角落里扬了扬下巴:“一杯给舞子小姐送去吧。”
“另外一杯呢?”
“当然是给灰原你的了。”
这时候,又有一名大叔凑了过来,把手机递了过来:“火铊,我收到了一个奇怪的中奖信息……你能帮我看看吗?”
火铊英雄朝着灰原初点点头,然后便接过手机,耐心地同大叔说起话来。
灰原初端着咖啡走开了,走向了咖啡馆南面。
舞子小姐一如既往地一个人窝在角落那里,自顾自看着书,即使见到了灰原初过来,也没半点表示。
灰原初也不以为意。他将给舞子的咖啡放在了她面前,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吧台上,火铊英雄仍然在耐心同大叔解释什么叫“电讯诈骗”。
灰原初心想,咖啡教学应该是暂时进行不下去了。所以他干脆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喝起火铊给他做的咖啡来,继续看着这间咖啡馆的人们。
男女老少各自默契地占据着一块地盘。
倒是只有舞子小姐这里,周围空闲着不少座位,却也完全没有人凑过来。
灰原初忍不住发表了意见:“舞子小姐,我总觉得,这个地方都不像是你的,更像是火铊开的的咖啡馆。你看,大家进门来没一个和你打招呼的,却都和火铊问好啊。”
门胁舞子黑着脸道:“……少年,你的嘴很毒啊。”
“我本来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街坊邻居都熟的不能再熟了,当然没必要打招呼啊!”她辩解道,又哼了一声道,“至于火铊那个家伙,只是因为刚被我捡回来,大家对他还有些新鲜感罢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她所说为真似的,立刻就有一位耳朵灵光长相猥琐的大叔应景地朝着这边大喊道:“小舞,你快找个男朋友体会一下爱情的滋润啊!老是板着个脸我们都不敢靠近啊!”
在一阵哄笑声中,舞子抱着脑袋低声道:“闭,闭嘴……”
在前几天,无聊的门胁舞子确实跟灰原初聊起过一些事情——关于自己,Mundo,以及火铊英雄。
门胁舞子是在这个街区土生土长的孩子,但成年后又离开国外呆过一段时间,前几年才回到了出生地开了这家咖啡馆。
而火铊英雄,却真的是她前几个月的某个暴雨的深夜,从外面的大街上捡回来的无家可归者。
她甚至连身份证都没查看,就直接相信了他报的名字与流浪的经历,也按照他的请求没有报警。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何必深究。但火铊是个好孩子,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门胁舞子大大咧咧地说道。
灰原初心说,确实。
确实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该深究。比如门胁舞子在国外做了什么,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要把咖啡馆开在这个鬼地方,以及凭借这根本无人光临还有无数街坊蹭玩蹭喝的咖啡馆,她到底是怎么悠闲地生活到现在的……这些信息一概都被她含糊带过,就是因为不该深究嘛。
也确实火铊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至少,在这里,灰原初从未见过他说过“不”。相反,每一个要求他都非常耐心又认真地去接受了。
包括但不仅限于为大妈大叔们泡咖啡,端茶送水,为小孩辅导功课,陪他们玩游戏,倾听感情问题,矛盾调解,电脑维修,手机系统设置……
简直是社区之友。
也能难怪他迅速获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