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初伸手拍了拍蛇的肩膀,然后——收回手,转身准备离开。
而蛇还愣在原地。
在灰原初伸手拍他的那个瞬间,他的身体甚至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而在灰原初转身之际,蛇竟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你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以前的你,但你在资料以前确实不是这样的。”
“亚瑟”轻声地问他道:“而且,这些这真的是你的想要的吗?”
“我想要守护与誓言,火铊英雄想要正义与毁灭。那灰原呢?”
“灰原没有自己的渴望,他只会被别人的情感所激发,对别人的求助产生反应而行动?”
“不可能有这种人,我从没见过这种人。”
“只想着他人,就像自己并不存在一样。没有内在动力,这样不像一个人,而只像一面镜子。”
“这不是一个'人'的思考方式……
“——这是亚大巴多。匍匐的混沌血肉之主,只会对光产生反应。”那个虚拟的“亚瑟”最后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对他道,“你受到影响了。”
……不是的。
但灰原初心里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一直在回想过去。
不是“灰原初”,而是他真正的灵魂,在前一个世界的过去。
那是一段枯燥,乏味,平凡,匆匆死去的生命……就像遇到索菲亚之前,被覆于死气沉沉的混沌海底部,无意识的亚大巴多一样。
他没有爱过人……倒也被几个人爱着。
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闪躲,以冷漠疏离的方式,婉拒着更多的爱。
因为他只到自己没有能力去回应,去报答。
所以,他一直很孤单。
……但他现在有这个能力了。
所以,这不是亚大巴多的影响,而就是他自己本身的愿望。
回应善良。
回应希望。
回应奉献。
回应占有。
回应……爱。
亚大巴多只是一个渴望爱的可怜人。
而他,也是。
灰原初思考完毕。
结论清晰。
如果这就是系统所期待的事情,那么他就更应该接受了,不是吗?
回应系统,回应亚瑟,回应火铊,回应……
灰原初将灵视投向束星之网中,只有最后几个细胞还保持着活性的剩余的血肉,发动了权能。
【亚大巴多】
——
士兵们的最后的包围圈中,火焰喷射枪下,最后一个目标。
它曾是一块二十公分见方的血肉,但在火焰灼烧之下早就脱水缩小到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也似乎一块木炭。
再用不了多久,它也会彻底碳化,裂开,成为一捏就碎的灰烬……
但就此时,它突然裂开。
从裂口中,鲜嫩的血肉暴涨着,如海一般涌出来。
士兵们惊恐地叫嚷着,被点燃火焰的燃料继续喷射着,却再也未能消磨掉血肉,却是在如海一般涌动的血肉表面上,随着波涛起起伏伏。
血肉之海迅速上涨,很快淹没了整个大厅的地面,上涨到了士兵们的腰部,如胃袋一般将他们一个个吞没,困住。
血肉也纠缠住了丢开女服务生开始跌跌撞撞逃跑的蛇。化出的无数触须轻易地追上了他,束住他的手脚,绞住他的脖子,塞进他的口鼻……
唯有那位女服务生被血肉温柔对待,神经素被注入她的体内,令她安睡于血肉的内部……
……
而王座上的灰原初并未太过在意外部所发生的事情。
血肉会处理好一切。
他只是……抬头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选择启动【亚大巴多】的那一刻,他却好像一瞬间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对下界的感应并未中断,座下也依然是那个王座,但……远处也不再是那张束星的火网,而是在一片黑暗之中,某种庞然大物的隐约轮廓。
……望着那黑暗但熟悉的轮廓线,灰原初突然灵魂狠狠一颤。
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每次死亡过后,他被那只神秘的手带来的地方吗?
那个——死之电影院!!
灰原初的呼吸不自觉地激烈了起来。
他又触到身下熟悉的王座,无法自制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个地方,其实在他心灵的深处?
就像对应到玉置佑美子的心灵深处具象化为的高塔,雪之下砂夜的封闭房间,以及伊集院绫乃的贫瘠平原……死之电影院,其实就是他心灵的最深处?
以前的每一次,那只手,其实都是他以及对方,一起拉到他的心灵深处的这个地方来了??
灰原初随即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从那玉置佑美子等人的经历可以获知,凡是这一类地方,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都会有“某个存在”……或至少是它存在过的痕迹。
在人类精神这所牢笼的尽头,关押着的自然就是那个被囚禁者——以水晶之花的样貌所出现的“真灵”。
……可他呢?
他这个根本不拥有真灵的异乡人,他的心灵深处又是什么?
那个庞大的轮廓到底是……
灰原初抬头,竭尽全力地凝视黑暗中那个巨大的轮廓。
黑暗的幕帘似乎真的被拉开,缓缓消退了。
而那个庞大的轮廓下方的细节,也终于清楚地出现在了灰原初的面前。
……那是一座“山”。
构成山丘的基石与山脚的,无疑是他最熟悉的血肉。
然而从山脚往上,逐渐堆积起来的,却开始变成了各种人类的造物。
蒸汽,电气,液压,机械结构,控制电路,反应堆……似乎人类迄今为止所有的技术都被竭力堆积上去,最后铸就了这一座磅礴的山丘。
灰原初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自己的心灵深处有如此奇怪的异物了。
他只是凝视着小山中央。
他看得清。
在这个神奇的空间,他看得清。
虽然眼前的庞然大物是一座山,但他看得清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