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院落之中,许游搬出了厅堂内的桌椅,四人围坐着。
夕阳仍然散发余热,似不愿太快离开人间,那天穹之上,彩色云霞与泛黑的乌云一同飘荡,折射着万千气象;
似有织云仙女踩在云头,将云朵变作一个又一个形状。
在这万家炊烟起,黄昏欲落时,许游举起手中瓷碗,与侧坐那一道青衣轻声言说:
“洛姑娘,请。”
青衣嘴角上扬,亦端起瓷碗。
两只瓷碗轻轻碰撞在一起,似命运纠缠,若缘分相连;
两只瓷碗又分别开,如同命运交错过后,又变作了两条不相关、不相连的线。
许游看了眼碗中清澈的桃花,那酒水倒映着他的面容;
他亦带着笑。
举起碗,一饮而尽。
青衣同他一样,将素手中那碗桃花饮了干净。
吱呀——
门扉打开,红鸢走了进来,她一眼便见到了洛青风,一眼便看出其命不久矣。
“红丫头来的正好!快来坐,坐桃夭旁边!”坐在主位的白发老头儿笑着道。
老头儿脸上红彤彤的,看着也喝了不少。
红鸢轻轻点头,走到桌边,桃夭欢快让开半个身位;
于是乎,有五人围坐。
“许先生,那些百姓都没事了,还请放心。”红鸢轻声道。
细犬此时绕着桌子,绕着众人欢快转着圈。
如此看,真似一家人。
许游笑了笑,“红鸢姑娘,这次多谢了。”
红鸢默不作声,她聪明透彻,感觉到了一些事情,便只是拿起筷子,浅尝菜肴。
许游拿起青色瓷坛,轻轻摇晃,却没有听到水声;
桃花已尽。
他眼神微微黯淡,洛青风笑道:“不打紧,我那窗台旁还有一坛,就在床铺边上;
“你今晚可以过去,把那第一块木板打开,里面就是,可要小心些,别被人当贼抓了去,果真如此,我可就要笑话许大人了;
“许游啊,认识你,我很开心。”
红鸢闻言感同身受,对着洛青风露出一个友好笑容。
桃夭歪头道:“这酒只剩一坛了吗?”
“是啊。”洛青风摸了摸她的脑袋,浅笑道:“桃夭,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姐姐希望你,以后一直无忧无虑。”
“青风姐姐也要无忧无虑呢!”桃夭笑眯了眼。
洛青风笑意更多,脸色更白;
那脸颊之上,因饮酒而升起的红霞是那般好看。
忽然,洛青风举起青色衣袖,掩面咳嗽了几声;
擦了擦嘴角,她放下袖子,藏好了那一滩血迹,轻道:
“好了,我该回去了,这两日我会离开芒轩城,以后...有缘再见。”
洛青风站起身,退后几步对着几人作揖而别。
她转身而走,尽力让自己走的笔直,尽力不让脚步虚浮;
一阵清风吹拂进院落,清风极轻;
却将洛青风吹的向一旁跌了两步,她神色倔强,忍受着五脏六腑那钻心之痛,走出了院门,孤独而又自由的走在大街上;
走在风里,走在夕阳下。
洛青风走了十余步,身后有一阵脚步声响起,她不由停下身形,努力让自己表情自然;
清风之中,衣袂飘飘。
许游快步走到她的身前,转身,微笑。
他吸了口气,压抑住内心情绪,慢慢道:
“要走了么?”
“是啊。”洛青风歪头笑道:“该走了。”
“洛姑娘,许游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呀?说来听听。”
“呼...许游喜欢你。”
洛青风怔住,笑容定在如画的面容上,一双丹凤眼涌起由心的喜悦,却又带着几分少女的狡黠,噘嘴问道:
“当真?”
那少年点头,平静而笃定道:
“当真。”
哗——
又有清风至。
洛青风摇摇欲坠,她随着风踉跄移了几步,倚靠在了一棵桃树旁。
她提起不多的心气,调整着呼吸,终究没能忍住,开心道:
“许游,我也喜欢你呢!真的!”
你告诉我,我也得告诉你...
这样才公平嘛。
真好...
“这样啊...”许游走到她身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四季风谣,要听吗?”
“好。”洛青风甜甜笑着。
许游盘膝而坐,抬手一抹,一张五弦瑶琴出现在他腿上。
十指抚在琴弦上,许游视线里只剩青衣。
他不想眼中哀意被她看到,视线低垂,又闭上双目;
十指拨动琴弦,宫商角徽羽;
和风初至。
青衣慢慢盘坐,神色恬静,闭目倾听。
太阳星再落下一分,天光又暗了些许。
和风去,熏风起。
青衣睁开那双绝美的丹凤眼,静静看着身前少年......
“姑娘琵琶之道造诣极高,在下一曲听完,仍有余音于脑海中久久不散,令人心神沉醉。”
“许某定会再来,先行告辞了。”
“青风姑娘在此拖住犯人,多谢了。”
“对了,还不知道姑娘之姓,还有,你也不用叫我许大人,在下许游,游历的游。”
“依心而行,天地无拘束。”
“冬去春来,天地亘古如此,望姑娘之心境,四季如春。”
“你我相知,不言自明。”
洛青风浅笑安然,脑海中有一幕幕画面闪过......
幼时便为孤儿,流落街头,认识了司马信;
一同被陈三秋带入四神教,收走命魂,学那神灵之法;
如蛊虫一般与人争斗,为了活命,只得杀人;
终究,活了下来,取得了聚风铃,来到了芒轩城;
却已经不愿杀人,只想要自由;
本就是风,风本自由;
不想...
遇到了他......
洛青风像个孩子一样,下巴贴在手臂上,微微歪头,丹凤眼总有狡黠。
‘许游啊许游,能够认识你,很幸运呢;
‘本以为没法跟你说那几个字;
‘真好呢...
‘不仅自由了,还与你相互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