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荒坟走回北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许游经过清景街，看到那精致庭院的院门上，挂上了白灯笼；
这一路折返，类似这样的灯笼，有许多。
许游停步须臾，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等走到霖水街自己租住的庭院前，默默看了会隔壁院落；
坐到厅堂门前，拿出那面蓝色折扇，“唰”一声打开，便有许多蚊蝇小字映入眼帘。
“草木有灵，其灵懵懂，有点化之术草木皆兵，可聚草木散乱之灵幻为精魅，此术，非无暇筑基之神意，不可成之......”
许游仔细默读完，无声道：“王兄果然是百年难遇的修行天骄...草木皆兵术，殊为晦涩艰难，看不太明白。”
——这门术法，是丹紫教在过去岁月里，从古老遗留下的书卷中发现；
埋没历史的草木皆兵术虽因此重见天日，然而整个丹紫教近千年来，却只有王琉璃一人修炼有成；
整个陈留国药师草木之道的天赋，绝无仅有。
这也是为何，王琉璃说自己这样的天骄百年难遇，甚至这不是百年难遇，是千年难遇。
许游此刻观摩草木皆兵术的法诀变换、灵气运转等等，只觉得复杂难明，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虽心境纯粹，可以很快明悟、解析天地间许多术法，但这门高深玄妙的草木术倒不在此例。
‘不急，我到底能看出几丝头绪，日后常于脑海演练运行之法，慢慢解析研究，终能掌握。’
许游闭上双目，手指颤动掐出雷诀，却见四道雷弧出现身体四周，另有一道幻化于眉心。
咔嚓！！
雷霆入体，剧痛袭来。
许游面色不算太过难看，现在的他，对雷霆已经有些免疫；
或者说，对这样的疼痛熟悉了。
体内窍穴锻造近四百，离周天圆满还差半数。
......
威严开阔的皇城大殿。
与十二扇鎏金大门相对的内墙前，堆砌着高出半丈的方形黑石台，有一坐北朝南的玉石龙椅安置其上，此刻坐着的陈留皇帝挺直了腰背，目光烈烈。
“陛下，经过各处署衙的连夜普查统计，所得结果为，西城昨日之诡，共死十万六千七百五十八人。”
有一穿海棠花官袍的文官汇报完毕，这大人顿了半息，叹道：
“统计结果比之实际，只少不多。
“除此之外，因修行者术法所导致的房屋破损，亦不可胜数。”
分立两旁的文武百官瞬间乱了呼吸。
这冰冷的数字，所代表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嗑！！
陈留皇帝指节紧握，传出骨节摩擦撞击声，抬起一拳将龙椅砸出裂痕。
百官们见状，忙行礼高呼道：“陛下息怒！”
“诸位，洛阳有史以来，可曾有过如此灾祸？”陈留皇帝额角青筋跳动。
堂下众官默然。
陈留皇帝再道：“洛阳各类善后之事不可懈怠，若有署官趁机谋求好处...
“朕就砍了他脑袋！”
“是！”
文武百官齐声应喝。
身穿黑色龙袍的皇者闭目高坐，不消片刻，那龙椅两侧玉扶手裂成碎末。
踏，踏。
一个传讯进入大殿，亦步亦趋来到殿中，行礼道：“陛下，丹阳子真人有言，水陆大醮法会，需准备五日！”
“朕知晓了。”
“陛下。”有一官员出列行礼道：“法会举办之地还需慎重考虑...在皇城举办如此法会...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
陈留皇帝睁开双目，站起身袖子甩动两手负后，脑袋前倾盯着开口官员，慢慢道：
“西城之民不是民？他们生命低贱？不配让朕与你等在皇城祭奠？是么？”
皇者威严在他身上腾然而起，化作无形压力使得那官员额头冷汗直流，他赶紧弯腰拜道：“臣失言，恳请陛下恕罪！”
“诸位。”皇帝双手垂落，轻声道：“洛阳之民不分贫富，皆是我陈留之民，何以轻贱？
“水陆大醮就在皇城举行，一应仪式不可缺失，明白了么？”
文武百官沉默须臾，同时行礼道：“遵命！”
......
西城一破败不堪的庭院。
百里秋辞静立院中，这样的状态从清晨持续到中午，一道虚幻人影在此时出现在她身旁，有温润声音传出：
“还以为你会自毁，如此倒是更好，百里秋辞，你之所愿这次虽然落空，但也无妨；
“不需太久，洛阳应该依旧会如你所愿，继续到在下身边做事吧？”
百里秋辞转身看着这道虚幻之影，轻声道：“我拒绝。”
“哦？看来是有人劝过？你道心不够坚定。”虚淡身影微笑道。
“道心？”
百里秋辞以指甲扣进掌心，泌出血滴化作一条黑蛇飞到虚幻身影脖子旁，张开獠牙一口咬下；
黑雾乍起。
那身影变得扭曲，却又悠然笑了笑：
“你忘了百里一族前尘旧事了？如此轻易就被人劝说，道心竟如此不坚定？”
“我的道心，我说了算。”百里秋辞漠然道。
“你忘了百里一族的苦难么？”那身影笑的越发悠然，虚淡的双眼看着百里秋辞，仿佛在看一件有意思的玩具。
黑衣姑娘嘴角微微上翘，“我不会忘，我不会忘记百里一族所受的苦难，先生，我父亲死后没太长时间，你便出现在我身旁...
“跟我说，整个洛阳都有错，我一直是信你的。
“可是现在，我不会再相信你，我的道心，也不是你可以左右的，我要按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呵呵...罢了。”那身影被黑蛇咬噬全身只剩下一颗脑袋。
片刻后，身影被黑蛇吞噬不见。
百里秋辞深深呼吸，凝望长满枯草的厅堂无声道：“这次对了么？”
一颗水墨骷髅头幻化在她身旁，张开牙床惨笑道：“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