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的客人没有,打牌的倒有四个,刚好一桌。
其中之一,就是程小英。
黄包车司机想借一步说话,催了几次。程小英手气正旺,有点不想下桌:“稍等,稍等,打完这一把。”
黄包车司机等得不耐烦,吼了一嗓子:“你女儿程雯雯不见了!信不信由你!我走了!”
“哎!哎!哎!一分钟!马上!马上!”
这一把,程小英胡牌,摊开手,想收钱。
“你这不够意思,赢了就想跑。不给!”
其他三人死活不肯给。
程小英这才愤愤地上了黄包车。抬头看见车上坐着另一个男的,一脸严肃地掏出工作证给她扫了一眼。
“我女儿怎么了?”
“失踪了。从昨天到现在,不见人影。”
切!怎么可能!小题大做。
程雯雯反对程小英打牌。经常玩失踪,找借口不给她钱。
“带我去学校看看。”
看得出,程小英像个江湖女,善于周旋。便衣不想和她啰嗦,将她直接拉到所里问话。
程小英这才收摄心神,关心起程雯雯的安危来。
帽子叔叔问过话以后,程小英重新坐回黄包车副驾驶。自告奋勇,央求司机开车,带她到几个亲戚朋友家里找一下。
厂长同意了。
司机以为,要连夜下乡。
乡里的路,都是石子路。而且路面太窄,不好会车。
晚上开车下乡,很不安全。
司机垮着一张苦瓜脸,不情愿地启动车子,慢腾腾挪出派出所。
没料到,程小英未去乡下。
而是让司机开着车,从泾河大桥桥下市场,到老街那边的文家巷,一直到两公里外的包装厂,转悠了好几个圈圈。
司机心里骂道,玛德!她倒是有脸!像个老佛爷似的坐在副驾驶,享受着我的专车服务。原来,就是逛街来了!
程小英对市区很熟。
曾在桥下市场一带混过。但是,对文家巷不太熟。来的少些。
上一次,程小英在蔡大师理发店里玩牌。
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骑着摩托车,找上门来。车上坐着她女儿程雯雯。
程雯雯见程小英又坐在麻将桌上,气得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现在回想起来,程小英猜想,骑摩托车那个斯文男,是程雯雯同事,有可能是她男朋友,大概住在文家巷一带。
所以,程小英决定,到文家巷找找看,碰碰运气。
由于不知道眼镜男叫什么名字,只能是瞎转悠。
忙到晚上八点多,一无所获。黄包车只好将她又送回宿舍区,当晚住在程雯雯家里。
巧了!
就在文剑经过宿舍区篮球场,准备将摩托车骑出去时,被程小英一眼看见。
好呀!正发愁找不到你,你就突然出现了。
程小英没说话,只打着手势,暗示文剑借一步说话。
到了四单元一楼楼洞里。
程小英小声问:“你是不是文剑?”
文剑说是。
“你是塑料厂职工?”
“是的。”
“你住在文家巷?”
“是啊!”
原来如此!一连三个问题,程小英如获至宝。
“来!来!来!进屋说话。”
进到程雯雯屋里,程小英从饭桌上拿起一本日记,翻开有字的最后一页,伸到文剑眼前,让他看清楚点。
上面写的,只有几行字。
“文剑又来骚扰我,还约我明晚十点,二码头茶树丛河边,不见不散。否则……我该怎么办?”
落款时间为,一九九二年四月十一日,星期六。
字迹清秀,走笔习惯,朝右边倾斜,很有特点。文剑认得,是程雯雯的笔迹无疑。
不过,比平时似乎略微潦草、苍劲些许。
程小英也不啰嗦,直奔主题,狮子大开口:“给我两万!就把这张纸撕下来给你。”
那个年代,“万元户”的口号犹在耳边。两万元,是一笔巨款。
可能,程小英觉得,活生生一个黄花大闺女,两天不见人影,多半凶多吉少。
无论是死是活,先弄点钱再说。
文剑气极,心下暗暗埋怨程雯雯。看不上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害我!
程小英催促:“痛快点!给不给?”
“我没骚扰她,我也没约她!这是诬陷!”
说完,又有点心虚,后怕。
厂里谁不知道文剑喜欢程雯雯!
春节以来,展开了疯狂追求,程雯雯一次也没有答应。
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现在程雯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文剑也知道,自己的嫌疑极大。
文剑有点害怕起来,夺门而出,快跑下楼。哆嗦着跨上摩托车,一溜烟跑了。
程小英追出房门。跑了几步,没追上。怕人看见惹闲话,只好作罢。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给你脸,不要脸!明天,我上你办公室闹去。
文剑骑车离开宿舍区。没多久,碰到了邱玥。
听了文剑的描述,邱玥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方小手帕,将他的车后座,抹了又抹。
因为穿的是裙子,不肯两腿分开坐。
只好将腿并拢,侧身而坐,说:“走!送我去学校。”
邱玥特别想看看那本日记。
本来,下午就打算去程雯雯家里看看的。因为在派出所里待得太久,给耽误了。
邱玥到达塑料厂宿舍区,是晚上九点四十。实习学生九点半下的晚课。
这会儿,学生宿舍那边,包括教学室,灯火通明。学生上上下下,出出进进。
有的吃零食,有的上厕所,有的洗漱。叽叽喳喳,十分热闹。
家属楼这边的灯光,则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尤其是程雯雯住的四单元101,更是隐蔽在角落里,被一棵倒伏的歪脖子枫木树,给遮住了。
即便站在视线开阔的阳台上,也不容易被人一眼看到。
跨进宿舍区大门。邱玥打算,先见一下人事组组长柴美丽。
时间不早了。去迟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