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选优秀实习生，优先安排就业这项工作，在塑料厂，乃至三厂合并后的塑胶有限责任公司，已经是成熟的惯例。
一直都由马文韬负责落实。
即便现在马文韬当上了公司总裁，推荐就业这一块工作，他仍然抓在自己手里。
不肯将权力下放给厂办。
哪怕，厂办主任换人了。已经换成了耿波，马文韬也不放权。
耿波颇有一点牢骚不满的意思。
心里好几次嘀咕，老大你吃肉，怎么也不让我喝口汤啊！
这一次挑选实习生，马文韬将邱玥带在身边。
自从在房子和车子的事情上，邱玥假装妥协了之后，现在还要继续假装。
要表现得和马文韬同心同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特别听话。
邱玥以为，学生实习，是免费推荐就业。
是不需要另外交费的。
职业学校的招生宣传，也是这么承诺的。
但自从马文韬接手了推荐就业这项工作以后，就变味了。
成了变相敛财的一个途径。
他规定，凡是在二码头厂区的实习生，都要统一带到山里去，参加为期一个月的野外体能训练考察。
考察合格者，才能入职塑胶有限责任公司，成为一名有正式编制的学徒工。
正式编制，对于大多数农村实习生来说，吸引力巨大。
一些家长，东拼西凑，借钱跑关系。
挤破脑袋地，找马文韬沟通。
这就给马文韬收费，创造了机会。
费用不在二码头的宿舍区里收。
而是在出发之后，到达训练基地之前的休息站里，开始收费用。
总共收三个费用。
一是野营拉练管理费，五百元一个人。含食宿。
二是就业指导费，五百元每人。
三是被选中，能确保入职的，再收五百元手续费。
没被选中的，第三项费用，会在拉练结束时，退给学生。
为了多收费，取消第一轮的初步筛选。
所有在二码头厂区参加过实习的学生，统统可以报名参加野外拉练。
争取入职机会。
这几项费用，马文韬早早事先交代了学生家长，进行准备。
谁不交钱，谁就别上去往拉练基地的敞篷车。
实习生家长中，大部分是农民。
九十年代初，没几个人了解外面的世界。
以为工作难找，生怕自己的孩子被抛弃，没有着落。
纷纷乖乖交钱，哑巴吃黄连，还不敢声张。
在收费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有个名叫陶明辉的实习生，马文韬没有收他的钱。
陶明辉外号“愣头青”。
就是上次晚上爬树的那人，程雯雯房门前的那棵歪脖子树。
见到阳台上的鬼影，吓得摔伤了的那个实习生。
班长胡兵不知就里，提醒马文韬。
“陶明辉的钱，没有交。”
脸色蜡黄、瘦不拉几的陶明辉，站在过道里，一脸的不自在。
还有点恐惧的眼神，不敢看马文韬。
马文韬说：“他的钱，昨天已经给了我。”
胡兵听了，一时纳闷。
陶明辉家里特别穷。
昨天晚上，还说没钱交，向胡兵借钱。
胡兵手头也很紧，没钱借给他。
就一个晚上睡觉的时间，陶明辉这么快筹到钱了？！
胡兵不免狐疑地，抬起头，多看了陶明辉两眼。
回到车上。
马文韬颇为麻利地，哗啦啦，数出一千元，要递给邱玥。
邱玥恭敬地接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一趟的辛苦费。”
邱玥哪里知道，按惯例，这笔费用不会交给财务室，不入财务账。
成了马文韬私人敛财的手段。
实习生交了钱，不给收据，更别说正式发票。
前面几年，厂里没人知道这事。
渐渐地，也有一些小道消息，传到了其它几个领导耳朵里。
但是，只敢背后议论，不敢当面揭发马文韬。
后来，马文韬学乖了。拿出一部分，塞给几个厂领导。
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不管。
这一骚操作的秘密，很快成了惯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实情。
看看那些可怜的实习生，邱玥不忍心拿这个钱。
同流合污的嘴脸，立刻装不下去了。
邱玥将钱塞回到马文韬手里，“我不要。”
一千元在马文韬手中，递了好几次，邱玥死活不肯收。
马文韬懊恼地感觉，这一次，唐突了，失策了。
呵呵！
没想到，邱玥贪大钱，不贪小便宜。
马文韬心想，玛德！我又一次麻痹大意了。
邱玥还是太年轻了。
思想不成熟，情绪波动，容易反复。
还得慢慢调教调教才行啊！
但是，这个事，既然邱玥已经看到了，也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只能立刻收手。
否则，万一邱玥捅出去，马文韬会吃不了兜着走。
邱玥不但自己不肯要，还提了建议。
要不，立即退钱给学生；要不，将钱归到财务室记账。
并且还苦口婆心，劝说马文韬。
“只要这次主动将钱退给学生，我可以保守这个秘密，不往外面透露。”
这种钱！怎么能明目张胆入财会室的账呢？
属于巧立名目，乱收费。那是要往死里罚款，挨处分的！
马文韬嚷道：“厂里总不能贴钱搞拉练吧。”
“那就，收三百元拉练费。其余的，统统退了。”
马文韬无奈。
心想，好吧。这次就给你留个好印象。
硬是被逼着，将人手一千二百元，退给了学生。
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即便邱玥替他保守了这个秘密，也就等同于邱玥捏着他的一个把柄，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今后也无法再按惯例收这笔钱了。
活生生失去一个赚外快的门路。足够马文韬沮丧一阵子的了。
但是，事已至此，没办法。
马文韬只好一个一个地，将刚收到手里的钱，给退了。
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