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起的汩汩深流。
应隐等着湖面恢复平静,好安稳入睡。
·
程俊仪第二天一早来叫她,叫了三遍才把人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再睡半小时。”她抱住枕头闭着眼。
“不行啊,阿姨会骂我的!”
“不去了!”
“那我打电话告诉阿姨。”
应隐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清醒了:“别!”
眼罩被她推上,外头是大晴天,她眯眼打哈欠伸懒腰,眼底淡青色的一圈黑眼圈。
从宁市到平市的车程两小时,程俊仪负责开,应隐负责打盹。到了地方,是一处别墅区,能看得出有些年头,红砖房,琉璃瓦,青石板铺满了院子,缝里渗出青苔。门口花盆里沤着肥,一株鸡蛋花的枝朵从院子里斜逸出来。
应隐渔夫帽黑框镜大口罩,蒙得严严实实,按门铃时左顾右盼,俊仪给她望风,两人像大白天做贼。
过了会儿,铁门开了,出来一个富贵的妇人。
她的富贵是很浅显易懂的,小香风的外套和牛仔裤,黑色打底衫上,珠圆玉润的珍珠链子绕了三圈,再往上,香奈儿的的耳环一左一右别着,一头浅棕色齐颈卷发,配着法式刘海。
程俊仪规矩问好:“阿姨。”
应隐走进去,抱她:“妈妈。”
应帆女士售楼小姐出身,在那个遍地是黄金的疯狂地产年代,她是售楼部的美貌招牌,但她并不擅长花言巧语,唯有一双大眼睛看着客人微笑。从香港澳门来内地炒房的客人,会冲她的笑多买一层楼,顺便问问她:“应小姐今晚有没有空?”
应帆女士懂得用美貌变现,但尚没有做好用美貌立足后半辈子的准备,往往答没空。
“迟到了一些,是不是早上贪睡?”她摘下应隐帽子,摸摸她头发。
“刚杀青,还没缓过来。”
家里请了保姆,料理应帆的日常,应帆平时只看看书养养花。别墅区也跳广场舞,只是听着时髦,交谊舞,探戈,拉丁,应帆去了两回,嫌嘈杂不体面,意兴阑珊地放了舞伴几回鸽子,也就没人请她了。
从灶台里飘出的鸡汤清爽扑鼻,应隐没吃早饭,让阿姨给她先盛一碗垫垫肚子。
她倚门而站,碗烫,底下垫一张丝绸帕。应帆白她一眼,笑她没仪态。
“昨天晚上问你热搜的事,你也不理我。”
“我三天两头上热搜,你三天两头问,我回得过来吗?都是无所谓的小事,你白操心。”
“嗯,是三天两头跟那个宋先生上热搜。”应帆话里有话。
应隐倒了胃口,扭头回餐厅,把碗搁下了。
“宋先生前段时间在平市看展,还约着来家里吃了一顿饭。”
应隐猛地扭头:“我怎么不知道?”
“他来家里做客,也要通知你?你跟他进展到哪一步,也没有通知我啊。”
应隐一肚子火气:“我说了我跟他只是逢场作戏,连手都没牵过!”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应帆莫名其妙,“以前跟你提宋时璋,也没见你反应这么大。怎么,吵架了?”
“我跟他不熟,没有架好吵。”应隐面无表情。
“哎,他那天来,我带他看你小时候住的房间,他听得津津有味。”应帆自顾自地说。
“我小时候住棚户!现在拆了盖亚洲银行了!你带他去亚洲银行大堂参观去!”
应帆猝不及防她揭旧伤疤,脸色一愣,明明惶然心慌,偏偏却更冰冷下来。
应隐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每次回家探亲,亲热不了两句就该夹枪带棒地吵起来。她既觉得应帆可怜,又觉得自己残忍,索性收拾起包,三两步冲上楼梯,砰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她的房间真漂亮。
琳琅满目的书,粉色的洋娃娃,堆成小山的公仔,“我们小隐小时候亲手勾的针织裙”,学跳舞时留下的影像,发髻梳得高高的,黑色练功服,腿拉成笔直。
但这并非她真正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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