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澳大桥也不短,既然来了,明天顺便去勤德看看,也跟谭北桥见一面,你有什么不方便的难处,跟我讲,我去跟他聊。”
难处当然有,但商邵沉默一息,说:“一切顺利,不劳您操心。”
“你还是怨我把你派到内地。”商檠业停顿一下,“商宇这些年多亏有你,你心里不服我知道,但万事万物,越难才越显珍贵。”
“没有不服,你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有先见之明的。”
商明宝和康叔都大气不敢喘。
又来了又来了,父子间的夹枪带棒明捧暗讽,这几年他们都见了太多次。
其实大哥之前不是这样的。明宝心里想。
商邵以前是个很温和谦逊的人,一派谦谦君子风度。
商宇总部几千号员工,从上至下都很喜欢他、信服他。他每一次新年夜都会慰问值班员工,给海外市场的同胞送上祝福,红包利是派得很丰厚。
相比于董事长商檠业的严肃敏锐,他虽然也同样的明察秋毫,但场上常给人留情面、留余地,场下绝不拖泥带水,做事手腕十分漂亮。
至于在家庭里,商邵更不必说。他孝顺敬爱父母,关爱兄弟姊妹,因为是长子,行事又稳重,大家都喜欢讨他的意见,有什么喜欢而不舍得买的,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他们房间里。
商陆八千万港币的常玉真迹,商明宝六百多万的古董爱马仕绝版皮,还有数不清的礼物、难题,都是商邵出手。
明宝始终记得,常惹爸爸生气的是小哥哥商陆,而不是大哥商邵。
他一点都挑不出错,行事完美到妈妈温有宜说,“Leo,放松一点也没关系。”
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一贯温和的人变得沉默寡言、捉摸不透。他宁愿花很多时间去看鱼,去森林坐在帐篷中听雨,去海上玩帆,也不愿意跟身边人说一说体己话。
气氛焦灼,商明宝不由得挽起商檠业的手:“爸爸,你第一次来大哥这里,我们去参观一下好不好?”
商檠业脸色稍霁,点点头。
一长串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走了几步,他冷淡吩咐道:“康叔跟着,其他人都去休息。”
外人走干净,只留下小女儿和长子在身边,商檠业才觉清静。他细细地观摩商邵起居的每一处空间,以此来确认他过得好不好、在这里心定不定,是随便对付,还是认真对待自己的日常。
“你如果还是在介意莎莎那件事……”他想了很久才开口。
“不介意。”商邵真心实意地说。
“我承认,当初对待你们的方式欠缺尊重,也很独断专行,你心里有意见,我接受。”商檠业仍坚持说,顿了顿,语气沉郁:“但是Leo,这么久了。”
明宝碰了碰商邵的手背,要他把握机会,不要放跑爸爸难得的温情流露。
“莎莎做错了事,是我心甘情愿了断,跟你没关系。我也很钦佩你的远见和敏锐,谈不上有意见。”商邵面不改色,滴水不露地回,“别太高看于莎莎在我心里的地位。”
这句其实也是骂人的,导火索又怎么能称之为主因?他是请商檠业好好反省自己。
商檠业当然听得出,一声讽笑硬生生忍在心口。
他没有资格讽笑,因为五个子女对他各有各的叛逆,各有各的脾气,这么多年,要不是温有宜温柔包容,他的家庭关系恐怕会挺糟糕。
商明宝叹一口气,揉一揉额头。
救不了了救不了了,她只能打岔说:“爸爸,你晚上要住这里吗?”
见商檠业要点头,商邵立刻拒绝道:“我只有一间客卧,已经——”
话来不及讲完,客卧那扇门开了。
双方隔着数米的距离,都愣在了当场。
应隐身上穿着昨晚上那身剧院工装,小西服白衬衣铅笔裙,在这里格格不入。
商檠业面无表情:“这位是?”
他一开口,应隐几乎腿软。
好可怕!应隐拧着门把手,不自觉吞咽。她一瞬间只觉得这男人气场强到吓人,跟他一比,商邵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和颜悦色!
头上重如千钧,大脑一片空白,应隐下意识地看了商邵一眼。
她是左思右想,觉得穿着那衬衫实在不方便,所以才特意回来换了衣服,然后准备开车溜走的。
希望商先生不要怪她。
更希望商先生不要误会她是故意为之。
商邵的情绪累积已经到了顶点,他不介意再激怒商檠业一次。
但在他亮牌前,应隐已经率先反应过来,一鞠躬,很紧张地说:“您好,我是今天来应聘的家政,迷路了,对不起!”
商邵眸中的怔色转瞬即逝,最终演变为一种复杂微妙的晦色。
绮丽酒店娱乐集团,不过是游离在商宇集团外的副产业,代言人和广告片,都没有达到能进入商檠业视线的分量。
他一个日理万机、年过半百的董事长,也完全没空关注什么娱乐圈,因此,商檠业跟应隐是“纵使相逢应不识”。
但他面色仍然不算好看。
家政服务是要住家的,这个女人做这份工作,是“漂亮”到了成何体统、有辱家风的地步。
“康叔。”商檠业唤一声。
一直跟在身后的康叔上前来:“董事长。”
“你来说。”
康叔只能硬着头皮编:“是今天来试用的,觉得不太合适,已经辞退了。”
商檠业什么话也没说,目光轻轻地将应隐从头到脚瞥过,点点头:“既然迷路了,那就找人带出去。”
就这样?
好像比预想的简单。
应隐长舒一口气,再度鞠了一躬,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走廊,继而被人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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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卧门半掩着,商檠业指尖推开,一眼环视而过。
瓶内插着鲜花,床铺显然有留宿过的痕迹,一件男士衬衫搭在床尾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