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冰城, 是久违的热闹。
长街街尾,一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静默而立,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夜空中的天灯。
“殿下, 天灯似乎是绕城河那边放出来的,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半斤满脸堆笑地问。
李昭无声收回目光,道:“不必了。”
说罢,他便背着手, 向长街踱步而去。
半斤赶忙跟上。
他心中忍不住嘀咕, 明明冰城大捷了,为什么殿下还不高兴呢?
可才走了几步, 他就想起了什么似的, 压低声音问道:“殿下……鞑族可汗病逝的消息已经传来, 您是不是在担心塔娄娜公主?”
话音落下,李昭的步子明显一滞, 他瞥了半斤一眼,道:“什么时候学会揣摩人心了?”
半斤一怔, 忙道不敢。
李昭一贯是个好相与的主子,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主一仆便继续往前走。
“面条, 香喷喷的面条嘞!”
“客官,来看看糖人吧!便宜着呢!”
“公子, 进来坐坐吧!我们铺子里有好酒好菜呢!”
这一路上, 有不少小贩热情地吆喝着, 李昭都有些意兴阑珊, 并不理会。
直到走到一处卖元宵花灯的地方, 老板扬声道:“公子, 今儿是元宵盛会, 买一盏花灯, 送给心上人吧!”
李昭侧目看去,却见到一盏栩栩如生的荷花灯。
这荷花灯做得十分精巧,花瓣薄如蝉翼,中间的花蕊由火光替代,看起来别具一格。
李昭忽然想起上一次南下。
也是在这样一处花灯烂漫处,塔娄娜一袭红裙,美目盼兮,兴高采烈地猜着灯谜。
那爽朗的笑容,与第一次见她之时一般无二。
“公子?”老板见李昭神思悠悠,忍不住出声提醒,“您要不要来一盏?荷花灯送意中人,可是极好的意头呢!”
李昭唇角微牵,笑容中含了几分隐晦的苦涩,语气却很轻松,“好。”
荷花灯到了李昭手中,似乎燃得更加明亮。
他本来就生得玉树临风,加之华服玉冠,走在街上便吸引了不少姑娘们的注意,不少人都在猜测,这荷花灯,到底是送给谁的?
半斤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昭后面,也拿不住主子想要做什么。
长街过半,李昭便在一处酒楼前停了下来。
这酒楼名叫醉忘楼,念着倒是有几分意思。
小二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到李昭的穿戴,便知其非富即贵,忙殷勤地招呼起来:“公子,咱们酒楼里有上好的醉忘忧,您要不要进来尝尝?”
李昭抬眸看他,“醉忘忧?”
小二笑道:“是啊,这酒可是我们老板娘秘制的!说是喝醉了就能忘掉所有烦忧!紧俏着呢!”
李昭见小二这般骄傲的模样,淡淡笑了笑,道:“看来,这世上想忘忧的人还不少。”
说罢,他便抬起步子,拾阶而上。
小二手脚麻利地将李昭迎上了二楼,为他单独安排了一个雅间。
半斤将雅间的窗户推开,这儿不高不低,恰好能看见大半条长街,视野极好。
街上烟火气息十足,却又不至于过分喧闹,倒是一个饮酒的好地方。
须臾之后,小二端上几个小菜,和一瓶醉忘忧,笑说慢用,便退了下去。
半斤俯身为李昭斟酒,但李昭却摆了摆手,自己拿起青玉色的酒瓶,微微倾斜,便有一束透明的水光,注入了杯中。
李昭一共倒了两杯,一杯放到了对面,他徐徐道:“坐下一起喝罢。”
半斤愣了愣,他连忙环顾四周,看到旁边实在没人,才确信李昭是在同自己说话。
半斤忙道:“小人不敢!”
李昭笑了声,道:“你跟了我十年,朝夕相伴,一起喝顿酒又怎么了?”
半斤还想拒绝,可李昭又道:“别拘着,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半斤惶恐中伴着几分受宠若惊,便乖乖地坐了下来,端起了酒杯。
李昭举杯,轻声道:“这一杯,庆冰城大捷。”
说罢,李昭便一饮而尽。
半斤见状,也不敢拖拉,连忙抬起酒杯,仰头灌了下去。
他本来酒量不好,喝得这么着急,一下便咳嗽了起来。
李昭见他有些窘迫,轻嗤,“看来平日里酒喝得太少,应当多锻炼才是。”
半斤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人平日里要伺候殿下,哪敢随意饮酒!”
李昭唇角勾了勾,问道:“难不成你一辈子都围着我转?难道没有相好的小宫女么?”
“主子说什么呢!小人……小人一介宦官,怎能与人相好?不能的不能的!”半斤说着,整张脸都红了,道:“就算有了,那也不能耽误人家啊,那不是害人一辈子么?”
李昭放下酒杯,淡淡道:“那就是有了,只是不能在一起。”
这话说得声音低沉,仿佛一阵自言自语。
半斤:“……”
他正想解释些什么,可李昭却偏过了头,目光看向窗外。
街上车水马龙,百姓络绎不绝。
明明满眼热闹,可李昭的神情却总几许落寞。
半斤忍不住出声,“殿下……”
李昭收起神色,又回过头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
“第二杯,愿我大金,国泰民安。”
李昭说罢,不等半斤反应,便又闷声喝了一杯。
半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陪着喝了一杯。
李昭只饮酒,不吃菜,半斤便也不敢随意动筷,三五杯酒下肚,半斤便有些脸热了。
他打了个酒嗝,又连忙将嘴巴捂了起来,见李昭没说什么,便又放松了几分。
“殿下,您今晚饮酒说的愿望,都是和百姓、朝堂、大金有关的……您自己就没有半点儿愿望么?”
李昭手指划过杯沿,悠悠道:“我生来便是大金皇子,身在皇家,哪有什么自己可言呢?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