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不知道老爷子与谢梓文说了什么。
他端着菜上桌时,两人正有说有笑。
看那模样,怕是已经喝了几杯,兴致正高。
李思倒了杯酒,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索性就一口蒙了,“小婿敬岳父大人一杯。”
“晴儿这孩子打小就没有娘,机缘巧合下幼年便入了宫。这些年跟在陛下身边倒也学了不少本事,这孩子重感情,嘴里虽不说,但我知道她拿陛下当亲娘一般看待。”
谢梓文端起酒杯一时没喝,而是感慨道:“你跟晴儿也接触了一段时间,想来你也清楚她的性子。
要她丢下陛下,舍弃女官事务嫁入李家村,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短时间内不现实。
你应该清楚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你们总不好天南海北各居一地。若真心想要娶她,你当早去京都早做谋划。”
“岳父大人教导的是,小婿会认真考虑。”
李思正色回道。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谢梓文能说这些,至少说明他不反对这门婚事。
这就够了。
“吃菜吃菜…”老爷子指着桌上色香味俱佳的几道炒菜笑道:“这小子就这德行,木讷、无趣、固执,但做菜的本事比他说话的本领可强得多。”
李思当然知道老爷子在替自己说话,微微一笑,“那还不是因为您老只会拿水煮菜,逼得我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顿饭倒也吃的宾主尽欢。
桃花酿第三瓶也已见底。
“对了,你托筱柔带给我的那本三字经我看过了,这真是你撰写的?”
“是。”
酒意上头,李思很自然的回答。
“既然有此学问,为何不走仕途?”
李思明白谢梓文的意思。
地球上的古代阶层分明。
洛朝也不例外,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而商贾,属于下九流末,地位低微。
洛朝因为世家的缘故,对商贾的打击更大。
“岳父大人的想法小婿不敢苟同。”李思酒意涌了上来,晕乎乎的,也就没想那么多:“历朝历代重农抑商,这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利于国力发展,毕竟,那时候商品少,吃饭最重要。
上千年下来,朝代都换了多少个了,重农抑商的国策却雷打不动。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时候的生产力和现在有多少差别,未来又将发展到何等程度。
头疼…”
李思晃了晃脑袋,思路有些跳跃:“在我看来,六大世家的本质就是商贾。
出仕了为家族生意护航,持续做大;生意做大了又反哺出仕的,为他们提供物质帮助,金钱开道。
若是商贾地位真如你们这些文人所言般低贱,世家为何不仅不将生意舍弃掉,反而致力于垄断地位,用这些作筹码对抗朝廷?
没有商贾活跃经济带动生产力飞跃,靠种的那点地纳完税后自个饭都吃不饱,谈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全是书生文人在放屁…”
半瓶桃花酿下肚,李思终究是醉倒了。
话题也就戛然而止。
可谢梓文的思绪却飘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将世家比作商贾。
众人眼里的世家全都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
可李思说的有错吗?
若非世家富可敌国的底蕴,又哪来的源源不断的子弟被推举入仕?
“这小子的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老夫知道一个事实。”
李景恒接道:“在这小子捣鼓各种工坊前,李家村的百姓全都靠种田谋生,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三年前,这小子开始捣鼓工坊,结果谢大人看得到,李家村改头换面,乡亲们个个家有余钱,日子过得滋润的很。”
谢梓文想起今天入村后的所见所闻,下意识点了点头。
固有的认知被动摇,加上酒精的作用,令谢梓文思绪凌乱,满脑子浆糊般,无法思索。
翌日。
在仔细参观了水力纺车工坊、瓷器工坊、制盐工坊、养猪合作社后,谢梓文给谢晚晴留了封信,匆匆离去。
李思再三挽留无果,只能在老爷子想刀人目光下,将剩下几瓶桃花酿硬塞到车架上。
花露水谢梓文颇为喜欢,李思也一并送了十几瓶。
还是遗憾啊。
多好的机会献殷勤,就这么没了。
若非谢梓文今日态度依旧和蔼,他都要认为是不是自己酒后乱说话,得罪老丈人了。
……
永泽县衙。
崔泽找到了谢晚晴。
说是粮商钱得乐愿意捐献粮食一万石,希望能将他的名字从黑心榜上抹掉。
一万石粮食就想抹掉?
谢晚晴冷笑道:“不是本官不通人情,实在是这钱得乐仗着钱家的势坏事做绝,罄竹难书...”
不论榜二到榜十如何变化,榜一大哥钱得乐始终稳坐第一名。
崔泽眉头微微皱了皱,接着笑道:“商贾嘛,本就是昧着良心赚钱。只不过这钱得乐在下官治下,平日里还算听话,这不,知道谢大人为了两道百姓殚精竭虑,除了捐献一万石粮食外,愿意额外出资一万两纹银,帮助谢大人救助百姓。”
“我记得现在粮价应该掉到了600文每斗?”
谢晚晴忽然问道。
“对,百姓都在观望,买粮的意愿低,粮价自然也就跌了。”
“可今春,粮价只要80文每斗。”
崔泽眉头皱的更深了。
谢晚晴什么意思?
她是想80文收购粮食,还是觉得钱得乐诚意不足?
崔泽倾向于前者。
因为各地存粮已经不多。
“你去告诉钱得乐,五万两银子,本官做主将他名字降低一位。”
谢晚晴冷声接道,“你再转告他,便说本官说的,榜单前三名一律问斩...崔大人若是有不同意见,只管向陛下上奏折弹劾本官。”
五万两。
她敢开口!
谈崩了。
崔泽拂袖而去。
待崔泽离去后,谢晚晴花露水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