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谢克文如往常般在官署里看公文。
桌案上的热茶早已没了热气。
“这天真冷。”
谢克文跺了跺冰冷的脚抱怨道。
却见少尹舒文彬,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何事这般慌乱?”
“大人,乱了,全乱了。”
“什么?有人敢在京畿之地作乱,不赶紧抓起来跑来找我做什么?”
“不是,不是...”
舒文彬总算缓过口气接道:“是,是有宫女在街道上举着牌子...”
“宫女?一个宫女有什么好惊慌的,文斌老弟,陛下教育我等遇事要有静气,不要一惊一乍的,老夫这心脏受不了刺激啊。”
“不是大人,不是一个宫女,是有好几十名宫女一同举着牌子,穿街走巷,实在是,实在是有伤风化,有辱斯文啊。”
这天下能安排出动几十名宫女出游的人,屈指可数。
“陛下安排的?”
谢克文疑惑道。
“不是,是那麒麟侯府。”
“开国县侯李思?”
那个才入京一天就弄得满城风雨的人。
刚刚他才看完呈报上来的,昨日北市聚集的报告。
一听又是他,顿时头都大了。
不用说,宫女肯定是谢女官给他安排的。
“麒麟侯整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说是那什么解忧杂货铺的广告...嗯,广而告之的意思。”
“那他搞就搞嘛,没惹事就好。”
“可是,百姓围观,将坊间巷道都给堵了,这不胡闹吗?”
“百姓为何围观?”
谢克文满头雾水。
“那可是宫女啊,穿着单薄、身材窈窕...咳咳咳...”
舒文斌差点将心里话说出来,赶紧改口:“百姓爱凑热闹,冬日里又是农闲时分,不就都扎堆了。”
“那就派人去维持秩序。”
“这样就完了?”
“不然呢?”
不然还能把那些宫女抓了不成?
且不说谢女官会不会找麻烦,单就那麒麟侯就不是易于之辈。
“不,不驱散那些宫女?”
舒文斌不死心的问道。
他是钱家的人。
可是带着目的来着。
“那老夫问你,宫女上街,可有违律法?”
“不曾。”
“商家开业敲锣打鼓可有违律法?”
“...不曾...”
舒文斌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上官压根就没打算招惹李思。
“既然不曾违反律法,凭什么驱散人家?”谢克文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是京兆府,自然该维护京畿秩序,只要不闹出乱子,百姓瞧瞧热闹又有何妨。当然,通道还是要让出来的,堵了路也不是个事嘛。”
舒文斌走了,带着满腔郁闷的走了。
……
如火如荼的美女,不,宫女营销持续了两天。
解忧杂货铺出售的盐洁白如雪。
解忧杂货铺出售的酒烈度第一。
那什么“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星海横流聚花成露”、“时光知味细盐沉香”等等的宣传语早已深入人心。
毫不夸张的说,京都随便找几个人问问,不知道这些广告语的人,少之又少。
被触及利益或有矛盾的钱家钱镇德、欧阳氏欧阳添彩、崔氏崔永康、王氏王田岷等世家在京都的负责人,已经秘密商量了两天。
四人争论不休,却仍旧没个定论。
都知道麒麟侯府李思的背后,站着皇上。
但这次和皇上之前的举动不一样。
之前皇上只是尝试着去打破世家的垄断,但不是技术不行,就是有限的资源早已被世家占据。
成本与质量上根本竞争不过。
被世家联合打压几次后,这十年里,武帝也偃旗息鼓了,没再这方面动过心思。
可麒麟侯府李思,开国县侯的爵位,又是正儿八经开商铺,做买卖。
你还能找陛下说不让人做买卖不成?
世家拿捏皇室靠的就是垄断了绝大部分读书人。
而要想垄断绝大部分当年读书人,背后又得靠着庞大的财力支持。
独门生意,就是维持暴利的基础。
但现在,皇上显然是要动摇他们的根基。
这让世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尤其是河东崔氏、运城王氏,对那细盐极为忌惮。
现在是不知道李思将那细盐作价几何。
但不管他卖多少文一斤,两个掌盐世家早已从京都百姓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了寒意。
“诸位。”
崔永康敲了敲桌子,“都这个时候了,再不有行动,真让那解忧杂货铺把买卖做起来,世家还有未来吗?”
“那崔兄说如何行事?”
王田岷问道。
“要不然,先找人弹劾,看看陛下态度如何?”
“弹劾肯定是要弹劾的,但肯定没什么用。”
“要不然把那李思收买了?”
钱镇德说道。
“收买?你准备用多少银子收买?”
几人没好气的看着钱镇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如何?难不成找人把他杀了?”
钱镇德不耐烦道。
“好啊,钱兄去杀吧。”
欧阳添彩没好气道。
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杀人,且不说能不能杀得成,就算杀成了,这事也坏了世家与皇上好不容易达成的默契。
到时候皇上隔三差五的逮几个世家的人砍了,找谁说理去?
“不如这样,京都这边该弹劾的还是弹劾,岭南那边再找人去看看,看能否查出李思这些货物的来源和制作方法。”
崔永康叹了口气说道。
第三日凌晨。
紫微宫正殿内。
武帝坐在龙椅上,俯视百官。
孙公公尖锐的声音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御史关佑看了御史中丞的,随即跨出队列大声接道:
“臣要弹劾麒麟侯李思。”
谢晚晴目光扫了过去。
武帝面无表情的问道:“哦,关御史弹劾麒麟侯何事?”
“臣弹劾麒麟侯大不敬之罪,且目无法纪、仗势欺人、行事不端、有伤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