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灌入衣领,段、梁两人心照不宣把高府前后包围,等两人走到高府门前,却愣住了。
气氛诡异无比,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大堂还亮着灯,其它地方黑灯瞎火,寂寥无人。为什么他们能看清,因为高府大门敞开,好像特地为了迎接两人似的。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段九鹰大喝一声:“弓箭手!”
话音刚落,身后分出数股部队,手持大弓,翻上墙头,警惕地望着院子。
梁漼山嗤笑一声,越过段九鹰,大步上前:“怎么?你不敢进?”
虽然不知道高毅又在整什么幺蛾子,造反?量他也没那个胆,段九鹰冷哼一声,带着护卫蜂拥而入,绕过影壁后,他看清坐在正堂中央的人时,瞳孔不禁微缩。
秦安不是被他关着么?怎么还能好端端坐在高府?又怎么只有他一人?高府的人呢?清平司的人呢?他下意识看向梁漼山,后者目不斜视,神色阴晴不定盯着前方。
“两位来的早啊。”秦安披着大氅,端坐在主位,眉眼含笑扫视二人,手里端着一盏热茶,正悠闲地拨着茶沫,身边的安宁与院子外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
段九鹰心里正虚着,迈出一步,强壮镇定,厉声道:“你莫要再挣扎,我手下五千精兵你也看见了,把高府杀个片甲不留简直易如反掌。”
秦安轻笑,不紧不慢抿了一口热茶,悠然开口:“三千兵就想造反?梁兄,你怎么看?”
这一幕似曾相识,数日前的段家宴席也是这般暗藏杀机,只不过这次,问话之人变成了秦安。他对“盟友”的背叛毫不在乎,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刘瑾不可能给他兵,梁漼山唇角紧绷,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秦安自始至终都没想跟他合作,可笑的是,敲定盟约的双方都不约而同选择背叛,心照不宣地想着坑倒对方,自己顺手捞一把。
理论上,这样会两败俱伤,但情况的迥异,会让结果也变得不同。
世界上有一种人,你杀他,不能捞到大好处,你不杀他,就要被他整。段九鹰恨透了秦安,他抬起右臂,宛若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盯着高坐堂上的人,冷声道:“弓箭手听我号令!”
话音刚落,墙头上的弓箭手抽箭、上弦、拉弓,数千锋利的箭头对准秦安,他已经插翅难飞,只要段九鹰一声令下,秦安必定万千穿心,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且当下高府防备空虚,拿下这里简直轻而易举。段九鹰有足够的自信打败眼前这个狡诈之人,而梁漼山的兵力不足于他,届时的三山庭,已经是段九鹰的囊中物。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当即高声大喝:“三!”
秦安慢悠悠放下茶盏,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独眼男人,淡淡道:“段公啊,这可是你选的,这是何必呢?”
“二!”段九鹰不予理会,很快,秦安这个肉中刺就要消失在他面前,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安淡淡开口,只问了两个问题:
“段公可在府内派有足够人手?”
“今夜出发前来高府时,可曾见到街上百姓?”
两句话,问得段九鹰愣是不敢把最后那个“一”喊出,胯下战马不安地发出嘶鸣,他盯着秦安的独眼开始发红,神色阴沉得可怕,在短暂的沉默后,骤然大吼:“秦安!”
细雪飘飞,惊得枝头乌鸦展翅,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鸣叫,段九鹰身后的军队开始惶惶不安,有人耐不住性子,不禁窃窃私语,军心动摇。
“段公,杀了他!”梁漼山不明所以,不依不饶暗示段九鹰,希望他能痛快点下手,但他无法理解段九鹰内心的挣扎。
百姓的怒火积蓄已久,一旦有个缺口,必定如洪水猛兽般决堤而出,一群疯子冲到段府,大肆抢掠,他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儿子……
倏地,一声声怒吼响彻天际——是段府的方向!段九鹰猛然回头望向远处,百姓已经蜂拥而上,抄起家伙,如潮水般往段府冲去,也击垮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不多时,一把滔天大火从段府高高窜起,照亮了半座城,伴随着百姓近乎癫狂的呐喊,早为段九鹰掘好了坟墓。
他的右臂悬停在半空,渐渐攥紧了拳头,不得已,下达撤退的命令。五千护卫撤走,院子外顿时空了一半,留下梁漼山和秦安遥遥相望。
直到这时,梁漼山才体会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阴险狡诈,手段狠厉,对人心的揣测了如指掌,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先前秦安与他商议对付段九鹰的计划,梁漼山防止暗中被他摆一道,所幸没有把自己全部兵力压在高府,他只带了一半人出来。
梁漼山不禁嘲讽:“你能用的只有那些无纪律可言的百姓,而段九鹰手里是披甲执剑的护卫,你毫无胜算。”
秦安不答反笑,微微摇头:“这就不用梁兄操心了。咱们不妨来猜猜,段九鹰会如何?”
“狗急跳墙,杀光**的百姓。”梁漼山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吹着冷风。
事实上,他又猜错了,段九鹰火急火燎地冲回府中,等着他的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而是训练有素的大同正规军,而段九鹰的军队早已军心溃散,四下逃窜,本来他们就是跟段九鹰混口饭吃,关键时刻,完全没有要跟他搭上性命的意思,这会儿遇到大同守备军,只有逃的份,逃不过的,尽数成俘虏。
段九鹰深知大势已去,心里念的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管不顾冲进大火肆虐的屋内,可周围的百姓已经红了眼,见到段九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纷纷撸起袖子,硬生生把他从马上扯下,战马慌乱地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