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安瑞问我:“要不买个果篮跟你一起去看看叔叔?”
“不用!”我赶紧拒绝,事情不要一乱再乱。
他也没有坚持,“那我等你,待会儿送你回去。”
“要等很久。”
“没事。”
我不再啰嗦,拿了饭盒下车,转身进了住院大楼。
走进病房的时候爸妈正在争论着什么,见我来了才住了口。
妈妈身材瘦小,性格却很强势,在家里一向说一不二,即使爸爸躺在病床上也不会迁就。
我早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吵吵闹闹,自顾自的拿出准备好的午饭和干净的碗筷,伺候他们吃饭。
“爸,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检查做完了吗?”
“嗯,多亏秦昊安排的周到。”
“你姐过两天去日本出差。”妈妈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姐姐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的骄傲。
“哦。”我给父亲添了一勺米饭。
“你爸出院的时候你得过来,你姐不在,我一个人跑上跑下的可受不了。”
“我知道,您放心吧,我请假。”
“你弟昨天带女朋友回家了。”
“您看着怎么样?”
“还行吧,他喜欢。”
“那就好。”
“艾西,你自己的事情也要上心。”
“嗯,我明白。爸的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我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明天吧,秦昊说你爸恢复的挺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待他们吃完,我收拾好碗筷,出来时安瑞的车果然还等在那里。
“这几天在家休息吧,公司的事情我来处理。”他说。
我连忙拒绝,“不用,以后这种事情还有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晚上怎么办?”我提醒他。
“晚上?”他一愣,随即便道:“你别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
“那就多谢。”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我头靠在车窗上,累得也不想说话。想着刚才爸妈的态度,禁不住也是一阵心寒。
他们总说姐姐很忙,可是我也有工作!
如果换一家公司换一个老板,谁又能由着我这样随随便便就请假?话说回来,难道安瑞的这份人情我就不用还么?
我已经习惯了父母的予取予求,到越发惯的他们提任何要求都仿佛天经地义,再也不必顾及我的情况。
可是不这样迁就他们又能怎么样?爸爸并不是365天都住院,父母也不必我日日伺候。如果事事都认真的去计较,这份早已淡漠的亲情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其实像我这样从小便离开父母的孩子,即便回到父母身边也找不到依靠。灵魂永远既不在此也不在彼,如同漂泊的浮萍一般生不了根,也上不了岸。
我可能生来就没有什么反抗精神,也很早就懂事。我懂得要向权威低头,隐藏起自己的心事,不要轻易发表意见。
在叔叔家的时候我会帮大人干活儿,也看的懂他们的脸色,平时即便被欺负也从不和哥哥妹妹吵架。
我并不是讨好型人格,我只是不想被特别的注意。因为有一次就够了,我实在是不想半夜里再被关进那间漆黑的柴房。
能抱怨吗?向所有认识的人说——嘿!来看看我,我这个可怜虫!可是我已经读过了《祝福》,不可能再犯祥林嫂那样的错。
说到底叔叔婶婶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民,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耕作,也不过满足一家人的温饱而已,如果家里的条件能好一点,婶婶也不会那么护子心切,好在印象中他们并不曾打骂过我。
事情变成这样也不能怨父母偏心,他们也有难处——在那样的年代,双职工也很难独自带大三个孩子,何况我和弟弟只差一岁半。生活所迫,有些事不行真就是不行。
合上眼睛,警告自己不要再想了!人生一世太多牵绊,不如意事也常八九——我相信人人如此,不独我这一个。
安瑞把车停到楼下,我再次道了谢。
“你身体还行吗?”他不放心的问。
我打起精神,笑道:“行!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你放心吧。”
“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嗯。”
到家洗了澡,我直接躺到床上去。没想到这一觉居然就睡到了下午四点,我赶紧起来做了晚饭送到医院。
陪着父亲吃完,收拾好碗筷,又陪着他看了一会儿电视。
八点半洗漱,服侍爸爸躺下,窗外夜已深沉。
还是睡不着,悄悄的起身下楼来到住院楼后的小院儿,这里有一个可以歇脚的凉亭。
盛夏天气炎热,离开了空调房,不多时便汗湿衣襟。
古人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也是苦中作乐吧?可是在病房里闷的久了,还是想出来透口气儿。
此时夜寂人空,草丛中鸣虫呢喃,天上一轮明月,月光皎洁,倒是照得人心里一片宁静,令人不禁生出“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的感叹。
今夕是何年呢?仿佛日子还没有好好的过,展眼人便已到而立之年。
那美韶华去之何迅?我半生劳碌,纵然暂时换得衣食无忧,将来究竟会怎么样呢?
一个人该不该出生,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这样的哲学问题曾经长时间的纠缠过我,而如今我只想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不再祈求别人的认可。
每日里忙得昏昏然,很少有机会如此感伤。是这医院的氛围吧,生死轮回之地,让人越发觉得前路遥遥,人生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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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瑞回来以后我确实轻松了很多,爸爸出院我才能有时间去接他们。
办好手续,打车送他们回家。
进门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把换洗的衣物放进洗衣机,开始收拾房间。
妈妈退休后又被单位返聘,爸爸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