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寻穿着病号服,带着满身的伤冲进民宿的时候,差点被赵建国当做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给叉出去。
“迟夏呢?”骆寻把脸怼在赵建国跟前:“认出来了吗,我,骆寻。”
赵建国怔了几秒,指了指民宿里面:“迟警官进去检查爆炸点了。”
话音刚落,骆寻跑了出去,只剩个残影。
赵所看过去,见他病号服的后背已经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骆寻找到迟夏的时候,她躲在残垣断壁中的一根大圆柱后面,周围水汽和烟气弥漫,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小小一个,无助孤独,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往柱子上磕。
她额头已经血肉一片,但她没忘记保命,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根木棍,也不管脏不脏,就那么咬在嘴里,嘴边都是灰黑色的。
骆寻的心骤然间就紧到了一起。
“迟夏。”他半跪着蹲下去,握住她的肩膀:“我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迟夏在混沌的疼痛中找到一丝神智。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在满目汗水中看到骆寻的脸,忽然就松了口气。
她笑了一下,用最后的神志说:“别抱,用扛的。”
骆寻在这个当下哭笑不得,上次发病被抱出去,她耿耿于怀了很久。
如今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骆寻用巧劲捏着她的下巴拿出了那根木棍,去拉她胳膊的时候才发现她胳膊是折的。
他深吸一口气,顾不得那么多,将人背到背上跑了出去。
这次不用他说,迟夏的嘴已经咬住了他肩膀的皮肉。
“还知道换个边,有前途。”他奔跑着,还不忘打趣她一句。
迟夏脸上的汗水顺进他的脖子里,渗进他的伤口,骆寻倒吸着凉气,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迟夏在他的背上颠簸,大概是因为实在无法摆脱,所以每一次与疼痛对抗的时候她总是强迫自己要乐在其中。
总想着既然事已至此,那她偏要更胜一筹,绝不让命运这狗东西奔到她前头去。
绝不让他践踏她,居高临下蔑视她。
她找到了一点力,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勒了勒骆寻的脖子。
她松开嘴巴,分不清嘴里是血味还是木屑上的焦味。
迟夏低低地在骆寻耳边笑起来,捏住他的耳朵:“骆队,反正这么疼了,我不如表个白中和一下吧。”
骆寻脚腕一拐,背上的人差点摔了下去。
“你再说一遍。”骆寻声音哑哑的:“迟警官,你刚刚说什么?”
迟夏笑,她揪着他的耳垂,再次凑近他的耳朵,声音里还带着克制的颤声:“我说,骆寻,我,迟夏,想跟你表个白。”
声音传进耳朵里,奇异的痒从骆寻的耳神经一路横冲直撞,高歌猛进,敲锣打鼓地窜到了他的脚底板。
奇痒无比,尤其是心房,让他抓心挠肺,神魂颠倒。
渗进后背伤口里的汗水变成了童年时吃过的跳跳糖。
骆大队长觉得,他伤口的血肉里,每一寸神经都在轻轻跳动着。
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氛围里,她这样不着调地跟他表白。
他们身上都是伤痕,却觉得走过的每一步都透着轻盈。
迟夏又笑了,侧脸划过他的耳廓,又红又烫。
她得寸进尺,又说:“骆队,咱们来一场办公室恋情吧。”
骆寻背着她跑出了民宿的大门,黑子开着迟夏的车堪堪赶到,车门打开,大喊道:“寻哥,这儿!”
骆寻冲过去,把她放在后座,自己也上去了。
最后关头,她还在问:“骆寻,你应不应?”
他一上车就抓住她的手,喑哑着说:“嗯,好,应。”
黑子急的满头冒汗:“咋回事啊,什么好?什么硬?”
迟夏一只手抓着骆寻的食指,很想一口咬上去,但她忍住了,笑声响彻在车里。
“往前开,往安静的地方开。”
骆寻扶着迟夏坐好,查看着她折了的那条胳膊:“迟夏,你要不要用药?”
迟夏笑:“没带。”
“我带了。”骆寻找准时机,迅速接上了她的胳膊:“如果你想用,我就给你。”
“骆寻。”她睁开眼睛,目光空濛:“我想记起来。”
骆寻呼了一口气,他对前面的黑子说:“黑子,储物箱里有针管和药,给我递过来。”
黑子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但他什么都没说,拿出东西给骆寻递了过去。
“你怎么会有?”迟夏还有心思问他。
骆寻脸色凝重地抽药:“你师姐给的。”
针头戳进她皮肉的时候,骆寻说:“不要忍,喊出来,这里没有人。”
自我对抗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发泄出来。
抽出针头,骆寻一抬头就对上迟夏的眼睛。
那双眼睛因为疼痛而充血,或许也因为一些眼泪而朦胧,但她轻扯着唇角,仿佛她上一次大喊着说骆寻,我想喝酒的时候一样洒脱。
唯独他喉头一哽,鼻尖一酸,抬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在熟悉的对抗来临之前,车子停在无人的江边。
骆寻跪在椅椅背和后座的空隙,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脑袋放在他的肩上:“没有毛巾,你凑合咬。”
***
黑子曾经以为,锤子死的时候,他在这条江边的嘶吼已经足够可怕。
但当他站在外面,听到那辆车里传来的声音时,他觉得,大概只有从地狱中走过一遭的人才会发出那么痛苦的声音吧。
那不是他见过的迟警官。
他印象中的迟警官每天都懒懒散散的,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却将每一个人都看的清透。
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漫不经心的自信,对自己人很不见外,偶尔还能看到她很孩子气的一面。
但此刻的迟警官,像是被人囚禁的魔鬼,只要她解除封印,她就要毁天灭地,为自己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