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当众顶嘴,李老太太脸色很不好看。但孟家根基比李家与冯家加起来还要深,李老太太冷着脸,不说话。
冯氏便道:“老夫人只是一时急切,说话语气重了些,并无恶意。姐姐也是知道的。”
冯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既是替李老太太辩驳,也是给崔氏上眼药。知道了还不帮李老太太讲话,任由孟家母女给李老太太难堪。
李老太太果然脸色更差,望向崔氏的目光,冷的像是淬了冰。
崔氏此时有些心灰意冷,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李老太太看了更来气,扶着丫鬟的手起身,压抑着怒火道:“你随我来。”
崔氏低垂着眉眼跟在她的后面,罗氏几人不放心,陪她过去。
李老太太和冯氏进了屋子,丫鬟拦在门口,态度恭敬却坚决道:“老夫人有家事要商量,还请孟夫人留步。”
罗氏不好再往前走,附在崔氏耳边低声道:“你早晚会有自己孩子的,难道想让你的孩子出生后,名不正言不顺?”
好好的正统嫡长子,若是抬了冯氏为平妻,那身份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在大齐,嫡庶之别非常大。
继承家统的通常为嫡长子,冯氏为平妻的话,他的儿子已经是长子,又有了嫡出的身份,将来家业大半由他继承。
崔氏辛辛苦苦岂不是为她人做嫁衣?
屋子里,李老太太目光阴沉的盯着崔氏,重重的一拍桌子,“跪下!”
崔氏没动,抬头直视着她,“儿媳有何错,老夫人要罚跪?”
李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冷冷道:“即便你什么都没错,我让你跪我这老太婆一跪,不成吗?”
又来了,总是拿身份说事。
搁在往常,崔氏肯定跪下,今天她不想再虚以委蛇了,站直了淡淡道:“老夫人有何吩咐,但说便是。”
“你——!”李老太太愤怒的指着她,“好啊,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不敢。”崔氏平静道。
“那我问你,给语儿抬平妻的一应事宜准备好了没有?”李老太太问。
抬平妻也不是说抬就抬得,最起码的仪式要有。
崔氏道:“我忙着给老夫人准备寿宴,无暇顾及其它。何况老夫人今天才讲,便是准备也来不及。”
“来不及过两天也成。”李老太太道:“你是答应了?”
“老夫人铁了心要抬,我不答应又能如何?”崔氏声音清冷,神色寂寥。
松鹤院里的丫鬟都有几分不忍。崔氏平时待人和气,处事公允,在下人中很有威望。而且他和李大人贫贱夫妻,一路走来情深意重,操持家务,伺候公婆,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除了孩子。
但崔氏才二十几岁,未必不能生。李老太太逼着她退位让贤,落得这样的下场,下人们都有几分寒心。
李老太太冷哼一声,“你清楚就好。”
冯氏更是喜不自禁,“多谢姐姐厚爱。”
“不用谢我。”崔氏冷淡道:“我话还没说完,想抬平妻可以,先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李老太太蹙眉,“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但你别得寸进尺。”
崔氏凄然一笑,十年精心侍奉,李老太太却是这样看她的,“我不要别的,只要一封休书。”
李老太太目光一沉,“你是在威胁我?”
如果崔氏能休,她早就休了。李大人不会同意,还有七出三不去。
妇有三不去:有所取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崔氏全占了。
崔氏是家中独女,父母皆已去世,三服之内无亲人,被休则无家可归。她给李大人的父亲守过三年丧。李大人娶她时家中一贫如洗,如今发际了,要休妻,被人唾弃不说,法律也不许。
按大齐律法规定:有三不去而出之者,杖一百,追还合。若犯恶疾及奸者不用此律。
凡有“三不去”条件之一者,妻虽有“七出”的情况,夫也不得休弃。犯恶疾或为非作歹者除外。
崔氏,不能休。
李老太太认定她是以此来威胁自己,捂着胸口指着崔氏道:“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你怎么这么恶毒,自己生不出儿子,不让抬平妻,是想我唯一的大孙子永远顶着庶出的名头吗?”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进门!”
李老太太怒骂不止,崔氏低头一声不吭。
李老太太见状,拽着冯氏的手道:“快,快去把年儿找来,就说我要被他的媳妇气死了。”
李老太太说完,头一歪晕了过去。松鹤院里乱成一团。
冯氏指挥着人把李老太太扶到椅子上,让人去找李大人。
叶清清几人趁乱走进来,崔氏被挤在角落里,脸上一片淡漠,仿佛一个外人般置身事外。
罗氏见她这状态,心里越发担忧了,“怎么回事?”
崔氏轻声道:“老夫人被我气晕了,派人去找夫君。”
顿了顿,她道:“我让老夫人休了我,惹怒了老夫人。”
罗氏一惊,“你与李大人同甘共苦到如今,何至于……”
崔氏满脸疲惫,“算了吧,强求下去对谁都不好。”
罗氏拉着她的手,替她心疼。
叶清清走到李老太太不远处,见她双眸紧闭,眼皮偶尔动两下,心下嗤笑一声。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精美的小瓷瓶。
“快让开,我这里有药,可以让她醒过来。”叶清清焦急的推开围绕着的丫鬟。
下人们急的团团转,乍一听闻她手中有药,下意识的让开了路,叶清清走到李老太太身边,却被冯氏拦住。
“你既不是大夫,又不懂老夫人的症状,随便拿出一瓶药,就想让老夫人吃下去,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冯氏疾言厉色的喝问。
叶清清不慌不忙,“我这药是神医给的,可治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