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的门廊下,面带怒色地看着这边。
他穿着一身棕褐色缎子长衫,头戴方巾,一看便是个管事样的人物。
“动手啊,还等什么呢!”
他见手下的几个汉子只是围着中间的两个男人,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又是一声怒喝,脸上的怒气又盛炽了几分。
“掌柜的,这……”
那伙计没想到掌柜的会突然出现,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收了贿赂那一幕有没有被看到,心里七上八下的,头上就见了汗。
“这什么这?新来的人不调教熟了就敢见人,这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男人狠狠地瞪了伙计一眼,目光意有所指地在他那只袖子上转了一圈,显然他是将刚才那一幕都尽收眼底了。
秦月夕差点儿笑出声来,若不是她视力超出常人,敏锐地捕捉到掌柜的眼底一闪而逝的贪婪,怕就真被他精湛的演技给骗到了。
什么规矩不能破,无非是钱给得到不到位而已。
“掌柜的,您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那伙计眼见自己受贿赂的事败露了,连忙几步跑过去,急急地就要解释。
“解释个屁!当我没长眼吗?”
掌柜的抬腿当胸就是一脚,将伙计得连退两步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一脚显示出他不仅是个练家子,身手也不差。
秦月夕静静在一边看着他表演,又转头去看顾梓晨,结果那边的主仆二人压根儿就没往这边看过一眼。
那个叫子渡的只见嘴唇翕动,未闻声音传出,顾梓晨却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秦月夕也是精通唇语的,但那个子渡用的又不是唇语,显然他们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交流。
掌柜的也注意到只有秦月夕在看他,那一对主仆模样的人却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原本装出来的怒气也有了七分真。
“掌柜的,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我和我大哥是来挑人的,不是来挑事儿的,虽说是坏了这儿的规矩,但也情有可原。”
“咱们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说话解决,不比横眉冷对强多了吗?”秦月夕笑眯眯地说。
她本就容貌出众声音甜美,一笑时直如春花映日妍色非常,让身边的几个汉子都看直了眼,就连掌柜的眼中也短暂地失了清明。
“哼,不管是有意无意,坏了咱们牙行的规矩就是不该
,总该拿出个态度来。”他冷哼一声,将头撇过一边,给他自己端了个高姿态出来。
秦月夕很清楚这种人的套路,现在的高姿态不过是为了等下谈判时能多捞几两银子,他的胃口可比伙计大多了,远不是一个小锦囊里的银子能满足的。
“难不成咱们现在没拿态度出来?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咱们不都是在说想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她脸上笑意仍在,眼神却冷了下来。
“现在没有诚意解决事情的可是掌柜的你,更不要说那个叫子渡的男人原本就是我大哥的人。”
掌柜的一愣,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他盯着秦月夕的眼睛,阴恻恻地说:“姑娘,你要知道咱们牙行是官家的,能送到这儿的不是达官贵人家犯错的家奴,就是获罪的达官贵人极其府上下人。”
“看你“大哥”的样子不像是平头百姓,甚至一般的富户也养不出这身气质,说不定就是哪个获罪的官家吧?你们这样的能捡回条命就该庆幸,还敢再去见官吗?”
他像是抓准了秦月夕的软肋一般,语气中带着威胁和得意,仿佛这样就能拿捏住她,任自己予取予求一般
。
“话说得没错。”
秦月夕赞同地点点头,眼见掌柜的眼中得意愈发深重,才慢条斯理地说:“有句话不知道掌柜的听过没有,烂船还有三斤钉,有些人家虽说没落了,但就算剩下点儿灰烬余热,想把什么阿猫阿狗烧熟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也同样点醒了头脑发热的掌柜。
如果真的是犯了必死的大罪,脑袋早就掉了,若是逃逸出来避难的,又怎么敢大摇大摆地到官家牙行里来挑人。
更别说他们穿的虽然简单朴素,可气色却是极好的,显然也不愁吃穿。
再看那跪着的男人,一身精悍的腱子肉,眼神坚毅犀利,显然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精英,就可想而知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早先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秦月夕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底,心道这人倒也不蠢,也是,蠢人也做不到官家牙行掌柜的位置。
“我看二位也是有诚意想解决这件事,那就不要再呆在外面了,里面请吧。”
掌柜的眼神连闪,随后变得和缓起来,率先放低了姿态。
他还是能看出对方到底是
真有底气,还是装出来的虚势力,显然这一对男女属于不能得罪的前者。
有了他这句话,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三人到了牙行里间平日里掌柜的办事的房间,也不知在里面到底谈了些什么,再出来时掌柜的红光满面,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对秦月夕二人的态度与之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公子,秦姑娘,今儿的事就是个误会,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儿了。人您二位尽管带走,身契等一应俱全,全在这儿了,保证不会留有任何问题。”
他递过来几张纸,除了那个叫子渡的身契,还有当时的一张“罪奴”的文书。
这个文书是每个被送到牙行里的人都有的,只是上书的原因不同,至于子渡为何会是“罪奴”,而不是获罪官家家养仆人,就连掌柜的也说不清楚。
在每个下人被买走时,文书也会跟着一起交给新主家,若是这个下人再度犯错,他当初的文书上就会被添上一笔,以后再换新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