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梓晨的惊呼声落下,滚到地上的,穿着烟粉色碎花布衣的女子缓缓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才微微颤抖地抬起脸,眼睫毛也跟蝶翼似的一闪一闪,看着好不可怜:“公,公子,不……大人,给大人请安。”
不光看着可怜,就连说话也是结结巴巴,语音都是颤抖的。
顾梓晨当即一愣,旋即又很快反应过来,盯着地上的女子,迅速问道:“你不是昨天晚上唱小曲的那个李梅娘吗?你不是应该在医馆待着,怎么会在我这里?”
就在昨天晚上,岳阳城的县令郭一贤请他跟醉仙楼吃饭,他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但若不去,又恐下一次郭一贤还想出别的花样,索性就直接赴会。
没想到郭一贤找来了一个唱小曲的,且曲子才刚开始唱起来,负责拉二胡的老翁就突发昏厥,还是他跟扈杰两个人一起合力,十分慌忙的将犯病的老者送到了离醉仙楼最近的医馆之中。
一开始,他和扈杰等人都在医馆里等着,只是医馆里的郎中告诉他们,这伤情即便稳定救下,也需要在医馆里待上一晚上,以观情况。
扈杰一听要等这么久,就等
不住的要说离开,郭一贤也在一旁附和,说明日还要公干办差,哪能真的守着一个老百姓一晚上。
思来想去,就只能将老者以及唱小曲的李梅娘留在医馆里,但临行之前,他还是放下了十两银子,以及吩咐子渡守在这里,以免发生别的意外。
怎么此刻清晨一开门,看到的却是李梅娘?
她不是此刻应该在医馆里吗
就在顾梓晨心思电转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女子也换了姿势,惶恐从地上爬起来,可并未直接站起,而是改为双手撑地,脑袋也低垂到地上,再次道:“民女,给大人请安。”
“你,你为何会在这里,不该是在医馆陪你的爷爷吗?”
顾梓晨沉下脸来,严肃询问。
可这女子竟然也不回答,只是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顾梓晨眸光一暗,转而直接走出客房,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低喝:“子渡何在?还不速速过来!”
一声喝令后,紧挨着顾梓晨的隔壁的客房门很快就被拉开了。
子渡睡眼惺忪的出现在了走廊上,看着一脸阴郁的顾梓晨,一时间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茫然道:“怎么了主子
?”
“怎么了?你还问我?”
顾梓晨语气阴沉,一把扯过子渡的胳膊,将他往自己的客房门口一拽,“你自己往里面看看!”
子渡猝不及防,身子直接被带到了客房门口,映入眼中的画面,便是在客房地板上跪着一个妙龄少女。
而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在酒楼负责唱小曲的李梅娘。
看到李梅娘后,子渡也是吃了一惊,睡意顿时全消:“你,你怎么会在这?我不是让你在医馆里等着吗?”
“是,这位官爷您是说过这话,可您不是也说过……若是,民女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能来驿站这里找您吗?难道……”跪在地上的李梅娘一边解释,一边抬起头,眼角微红,盈盈楚楚地看着子渡,“难道官爷昨晚对民女说的,都不作数了吗?”
“这,我没说不作数……”被这样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摄住,子渡几乎是下意识的解释起来,“我的确是临走时给你说过,若遇到什么棘手状况,可一道城内驿馆来找我们顾监察,可,可你的通禀一下吧,你就这么在我们家主子门前守了一晚上?”
“是。”李梅娘胆小的点了点头,“民女
不知道该找谁通禀,打听了楼下店小二,是店小二指告知了民女顾大人住在那一间客房。民女又不认识别人,只认识官爷您还有顾大人,看你们两位都在安寝,哪里敢打扰,便一直守在门外。”
子渡也露出恍然的哦了一声。
顾梓晨也已然听明白了,立在门口,盯着跪伏在地上的女子问道:“昨晚告诉你有事再来,既然你现在来了,是医馆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一听问到这个,原本只是眼圈泛红的李梅娘一下子低下头,豆大的泪珠一下子从眼眶里掉在了地板上,砸出了明显的圆形水渍:“大人,民女的爷爷昨晚……昨晚已经医治无效,在三更天的时候就过世了。”
“啊?”子渡更加奇怪,“那你,你找到我们是要做什么?”
他和主子昨晚上已经把老者送到医馆,还垫付了医药费,这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难道不成是来求着埋葬她爷爷的?
就在子渡刚想到这里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李梅娘已经微微抬脸,伸手用袖口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道:“大人,民女和爷爷一直相依为命,父母过世的早,虽然还有一个兄长,可兄长和嫂嫂待
我并不好,嫌弃我是一个拖累,早年就想要把我卖到别人家里做童养媳。是爷爷一直带着我……”
李梅娘说到这里,已经哭的泣不成声,语调哽咽地道:“可是爷爷患有重疾,常年吃药,我们祖孙两一直在这条长街费力的讨生活,难得攒下一两吊钱,也要被嫂子搜刮去。现在爷爷已经走了,我哥哥今日必要来操办后事,等他操办完后事,就要料理我了。”
子渡不理解,奇怪地问:“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个料理?不就是要给你爷爷办后事吗?”
顾梓晨面无表情地提李梅娘作答:“你的意思是,你兄长忙完后事之后,就要把你卖了?”
李梅娘立马点头如啄米:“是的,我兄长要将我卖掉,看谁出的价格高,便卖给谁,说是有人肯卖我做小妾,便罢了,若是岳阳城的青楼老鸨肯出高价,就要把我卖到勾栏院里去……呜呜呜……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