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杰略显粗犷的声音刚刚落下,整个九芝堂的人都被惊的纷纷侧目而视。
一时间,满屋子,连同药童和抓药的伙计在内,七八人的视线都望向了扈杰和秦月夕所在的方向。
在大堂等候看病的几个老百姓根本不识字,只会打量扈杰和秦月夕的衣着打扮。
光从扈杰和秦月夕两人的外形来看,一个是身穿藏蓝色回字纹织花长袍,长袍外面还罩着一件靛色生绡对襟长袍,而这个魁梧壮汉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披着月竹色毛领披风的年轻小公子。
小公子虽然看起来十分年轻,但也是气质不凡,一头黑缎一般的长发高高挽起,只是用一根竹子玉簪簪住了头发,身上再无多余配饰,模样清隽至极。
纵然此刻扈杰手里拿了象牙腰牌,可是大堂里的一众平民,却没有几个认字的。
完全不知道这壮汉手里的牌子都写了个什么,是个什么来头。
只有坐在黄梨木桌子后面坐诊的安郎中,在看到扈杰的腰牌后,噌地一下从官帽椅上站了起来!
“大,粮道大人?”
安郎中的声音都有些打结了。
大堂的其余人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个身高九尺的大汉,居然是今年朝廷新派下来的督粮道,之
前的粮道说是跟大理寺的徐家父子是一伙的,徐家父子倒台流放之后,这粮道也就换成了西北边陲,驻守边关的一个武将来。
莫非这个人就是今年要来常德收粮的武将?
在众人惊异的时候,郎中已经从桌案后面走了过来,站在扈杰面前抬手鞠躬,弯腰作揖:“草民见过粮道大人,粮道大人能为此次病患亲临小店,小店必定全力相助。”
“很好,那咱们就别废话了,把你这十来天,凡是有关腹泻呕吐病患的医档拿出来,我们要看。”扈杰不再废话,右手收起腰牌的同时,左手已经伸出摊开,“把你们医馆的医档拿来。”
“是。”安郎中果断应下,然后转头看向还没回过神的药童,“速速去我书房的书架上的左侧第二竖排最底下的木盒拿来,里边是咱们医馆这些天来专行记录腹泻的医档。”
“是!”
十来岁的药童跑得很快,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而在等待医档的这个时候,坐在大堂两边的几个面有病色的百姓已经开始互相议论:“这就是咱们城里来的粮道大人,好像算着日子,是该过来了。”
“唉,来了有什么用,以往那些粮道除了会到地方收粮的时候,和地方官员胡吃海喝之外,
还会什么?更别提这次咱们城里还有这个怪病呢。之前第一批得病的病人都一个个的去了,安郎中也是开方救人,结果呢,还不是都咽气了。连给人看病十几年的郎中都无能为力,一个督粮道来了能干什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兴许……兴许粮道大人来呢,能去邻城请来什么德高望重的大夫呢?”
有些人对医馆里的粮道大人很是不屑,但有些人看着粮道大人的眼中以燃起一簇亮光,似乎是看了什么希望。
扈杰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不懂这些人的心思,也不在意刚才这些人都议论什么。
秦月夕听着这些议论之声,默不作声。
两个人依然是立在屋子中央。
过了不消片刻,药童就重新回来了,手里果然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漆木小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本薄薄的记档。
安郎中将盒子里的记档拿出来,交给了膀大腰宽的扈杰:“大人,这就是小馆内,近些日子来,所接触的腹泻病人的医档,里面记录了年龄性别,首次问诊时间,和每次病症病情,以及所开药方。请大人过目。”
扈杰哪里看得懂这个,大手接过医档,看也没看直接甩给秦月夕:“本官粗人一个,看不懂利差
你罗里吧嗦的话,你来看。”
医档直接横飞过来。
秦月夕胸口的披风微动,右手快若闪电的伸出披风,一把抓住了快要撞到胸口的记档,“谢了。”
说完,低头翻开医档,从头细看。
不愧是坐镇开医馆的郎中,虽然是薄薄的一本记档,但是医档上的记录远比刚才的药材铺要精细许多。
不光是把前来寻医问药的病人做了详细登记,除了望闻问切之外,还记录了这个人的脉象,又将第一次开的药方也记录在上面。
等这人第二次来的时候,还会在医档上标注日期时辰,以及第二次所开药方,以及药方改动了哪几位药材。
秦月夕继续翻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看到了后面。
再往后看,来问诊求治止泻药方的人就不止五六个,已经有四五十个人之多。
每一个人的名字不同、年岁不同,但住址相同,都是淮安坊附近的居民。
在医档记录里,这些人的脉象也也不一样,或许是跟年纪和性别有关系,每个人身体承受的腹泻极限都不一样。
医档上记录,有些人第三次来抓药,已经到了一天要腹泻七八次的地步。
就算吃的是最清淡的米粥或者小米稀饭,
一样也会腹泻。
腹泻至后面,浑身虚弱无力,无力行走,只能让身体还算健硕的人,由担架抬进来。
尽管开的药方,的确是止泻良方,可是这些人的症状,却没有任何痊愈的迹象,反而只是略有缓解,无法根治腹泻。
且腹泻到第七日,若是就医不急,人还会腹痛不止,肠胃犹如刀绞,且汤药无用,开始反呕,不管喝下什么汤药,也都是吐出多半,如此更是加重病情。
人往往好不容易喝点清粥,还未等腹痛拉出,就已经从喉管反呕出来。
医档上记录最清楚的一个病患,便是被人抬进医馆,由安郎中 亲自煎药服下,但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