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邀请。
其实沉香知道, 自己是不应该答应的。先不说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来历神明,他到现在连对方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便是对方口中所说的话,听上去都极为的匪夷所思, 是足以同天方夜谭去相提并论的故事。
可是沉香却并没有太多的犹豫。
“好啊。”他说,“我同你走。”
那个家的确很好,但是却不是属于他的。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沉香便明白这一点。
尽管继母从未苛责,家仆也从未对他有过不敬,父亲虽然同他并不亲近但是也不疏远, 按理来说沉香应该在这个家当中并没有受到过什么委屈。
可是那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附在这个家上的肉瘤, 寄生虫, 或者别的什么都好,从这里汲取着成长所必须的东西, 但是不会被接纳。无论是他自己也好,还是对方也好,都会对这样的情况感到难受。
家不是他的家, 父亲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
沉香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像是条搁浅的鱼, 而他急于摆脱这样的情景。现在姜乾青朝着他递来了一只手, 这可不就像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沉香自然是一把抓住,甚至比姜乾青本人还要担忧对方会不会中途反悔离开。
“你说我的母亲。”沉香问,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既然这样问了, 姜乾青便也就顺着他的话去想了想。
“应该是一位……很安静的存在吧。”
身为华山女神, 最终却被缚于华山之下,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绝妙的黑色幽默。
“安静?”沉香皱着眉想了想, 却想象不出来能够用“安静”这样的词语去形容的, 该是一位怎样的人。
“对, 安静。”姜乾青说,“等你见到他了,自然就明白了。”
他这样说着,朝着沉香伸出手来。沉香并没有拒绝,而是抓住了那朝着自己递过来的手。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但是却口口声声的自称他的“师父”的少年,究竟又能够带他到哪里去。
然后下一秒,沉香便无比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在飞。
这并非是他的什么臆想又或者是胡言乱语,而是切实的、正在身边发生的事情。地面上的一切都在眼前逐渐的远去了,云朵在身边穿行,耳畔是呼呼的风声,日光近的像是一伸手就能够摸到。
“这、这是!”沉香激动的恨不得尖叫出声,然而现实是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
“我们在飞,是吗?!”他朝着姜乾青问。
“对。”
沉香当场便喊:“师父!”
姜乾青:“……嗯?”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有两幅嘴脸呢?
但是这对于沉香来说多正常、多酷啊。这可是在飞哦?别说是小孩子了,即便是大人来了都会忍不住的为之无比心动吧?!
“这个会教我吗!”沉香问,“我都喊你师父了!”
“你既然喊了我一声师父,这些自然会教你。”姜乾青这样慢吞吞的说完,用一只手纠正了一下沉香的脑袋,让他的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的那座山上。
沉香原本并没有在意的。
毕竟他们这么一路飞来,经过的山川数不胜数,沉香也从一开始的激动不已到之后的波澜不惊。可是眼下,当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处山峰上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头竟是陡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
“砰砰。”
“砰砰。”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未如此剧烈的跳动过。
“那是……哪里?”沉香问,声音带了些飘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的不真实。
“那里是华山。”姜乾青说,“是你的母亲所在的地方。”
心脏的跳动更加的剧烈了,仿佛越是接近,便越是有某种原本一直潜藏在他的身体里面、但是以往都没有意识到的情感正在汹涌的迸发出来。
姜乾青按下云头,带着他降落在华山的山脚下。沉香左右看了看,发现居然有一条幽深的小道一路通向了华山的腹地中。
他不免有些惊异,因为沉香还从未听说过,华山当中是拥有能够进入的山洞的。
他们落下的地方距离那上能够被隐约看到的山洞不远,但是原本看着没有什么人的入口处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周围的空间突然像是被惊扰了的水面那样一阵波动,随后居然从空中“走出来”了几位原本身穿银白色的甲胄,手中也提着各式的武器的士兵。
从这些兵士的身上传来的肃杀之气让小沉香不由缩了缩脖子,几乎是本能的感到了畏惧。
他伸手抓紧了姜乾青的衣角,张了张嘴,想要拉着姜乾青避开他们。
即便是要进去那山腹当中,或许也还有别的路,这般直接同那些一看就不怎么好惹的凶煞之人撞上终究并非是什么好事……他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这位刚刚认下来的师父好像根本就没有趋利避害的意识,因为他居然毫不停步的朝着前方走去。
“你……哎呀!等等我啊!”
沉香无法,只能跟了上去。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然而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当姜乾青身后拖着他这个未免有些过于大号了的挂件走过去的时候,本以为会非常难对付、必然要起好大一番冲突和争斗的那些兵士们却居然在看见姜乾青的脸之后,非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见过中坛元帅。”
如果沉香在平日里,并没有对来自于继母所安排的那些课程怀有那般激烈的抵触心理的话,那么他眼下便该意识到,“中坛元帅”是哪吒的称号,他的师父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但是沉香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