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边的一抹冷笑,故意用还算体贴的语气问道:“魏其侯是怎么了?是朕的黄门招待不周吗?”
刘瑞咬重“朕的”前冠。不仅是章武侯这样的人精,就连比较迟钝的薄太后都听得出言语后的杀意。
你是对我有所不满吗?
刘瑞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但眼里却是冷得能将臣子冻死的寒水。
这一刻,无论是章武侯还是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少府令都祈求窦婴别做啥事。
然而窦婴是这种人吗?
很显然,他不是。
并且在这收到压迫的场景下,他那能对刘启拿乔的自尊也如火山爆发般势不可挡:“陛下既知宫婢做事不利落,又为何留着粗俗之辈侍奉左右?也不怕此等劣徒毁您清誉,误您江山。”
窦婴说的是端上热茶的黄门,可眼睛盯着上座的皇帝,就差把“指桑骂槐”写在脸上。
如果可以随意出列,窦广国与窦彭祖都想上去捂住窦婴的嘴,求求他给窦家上下留条活路,别再挑战皇帝的耐性。
吃到大瓜的郦寄把窦婴列为周亚夫之后的又一猛人,同时也想看看皇帝如何打压不可一世的魏其侯。
“依卿所言……朕是要把犯事的黄门给拉下去问责?”刘瑞看向端茶的那位,后者居然不卑不亢地向刘瑞的方向行了一礼,连个眼神窦没给窦婴,显然未将怒气慢慢的魏其侯放在眼里。
刘瑞看向桌上的《吕氏春秋》,做出一副困惑的样子道:“朕倒忘了宫里处置奴婢是个什么流程。”
“郑谨。”
“奴婢在。”
“你给朕说说,宫里处置奴婢是什么流程。”
郑谨看向怒意慢慢的魏其侯,声音清凉道:“启禀陛下,犯事的奴婢应由永巷令问责处置,与朝臣们,勋贵们无关。”
“哦嗯~原来是与……朝臣们无关呐!”刘瑞像是被郑谨点醒般再次看向魏其侯。
而在此时,郑谨也适时补充道:“当然,若是太皇太后与太后要处理奴婢,也越过永巷令行事。”
谁料郑谨话音刚落,薄太后便一脸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莫说是孤与太皇太后,即便是高后与孝文太后,也未有过不经永巷令而处置宫婢的行为。”
薄太后也看向窦婴,一字一顿道:“长此以往,还有谁按规矩行事。”
刘瑞在心里给薄太后叫了声好,顺势接道:“是啊!长此以往,还有谁按规矩行事。”
“朕以为……魏其侯曾任太子詹事应熟知宫里的规章制度,今日看来……”
刘瑞将右手的袖子甩到身后,打起那串不离手的珠子:“魏其侯是想管到朕的头上啊!”
“怎么!”
“你是想当朕的仲父吗?”
什么叫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就叫一石激起千层浪?
别说是窦婴被震住了,就连打算事不关己的石奋都吓得出列深深拜下,苦口婆心道:“陛下,此言过重,还请陛下……三思啊!”
上一个当皇帝仲父是什么下场大家都心里有数。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窦婴他怎么敢……
“陛下!!”
事实证明,只要帽子扣得够大,窦婴这怼天怼地的牛脾气还是得学习写出“害怕”二字。
见此阵仗,他也立刻服软拜道:“臣岂有这不忠不孝之念。”
吕不韦好歹是子楚留给秦始皇的托孤大臣,用以遏制以华阳夫人为首的楚国势力,所以这声“仲父”也是经过亲父的点头许可。
而窦婴……
想到那位锱铢必较的先帝,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窦婴要有这种野心,他也活不到刘瑞登基,而是被汉景帝一波儿带走。
“原来你不想当朕的仲父啊?”刘瑞拿起桌上的《吕氏春秋》,看了眼封面后将其甩到诸臣面前:“又是替朕问罪宫婢,又是要给太皇太后送信。”
“魏其侯不想当朕的仲父却要操心万事,恨不得把朕当成三岁小孩般玩弄于股掌之上。”
“真是我大汉……一等一的忠臣呐!”
刘瑞说罢还鼓起掌来,几乎是把窦婴架在火堆上烤:“若论呕心沥血,宫里宫外还有胜过魏其侯的人吗?”
“毕竟连朕!!”
“都要看你魏其侯的脸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