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馆陶长公主哭起来的威力毫不亚于最闹腾的婴儿, 丝毫不见之前的哭闹给她带来一丁点的消耗。
“舅舅,如今正是咱们不得不抱团取暖的时候。”眼见软的不行,馆陶长公主轻车熟路地使用硬招:“母后如今不问世事, 而窦王孙也避嫌在家。”
馆陶长公主盯着瞳孔放大的章武侯,一字一顿道:“除了我,您还有别的依仗吗?”
章武侯在馆陶长公主的注视下吞了口口水,随即笑道:“不知不觉中, 长公主都会威胁人。”
“威胁?呵!舅舅是第一天知道我会威胁人吗?”一直在哭的馆陶长公主突然笑道:“您也别急着摆脱我。毕竟在很久很久以后,咱们还要相依为命呢!”
章武侯在对视中不断点头,最后气得大脑居然冷静下来, 开始思考如何把烂牌打出王炸:“家丑不可外扬。陛下既然授权太子处理此事, 那边会在正式场合里宣布这点,强调这点,并且拉出太皇太后和太后作为见证……”
不知为何, 提到“太后”时,章武侯突然冒出个可怕的想法,这让他在馆陶长公主面前表情失控。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章武侯捂着嘴喃喃自语道:“陛下可真是残忍呐!”
窦家也好, 馆陶长公主也罢,都不过是陛下在为太子解决登基后的最大掣肘。
一个被暂时逼退,但是在新君登基后极有可能东山再起的存在。
…………
“孤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法踏出长寿殿呢!”在将刺杀案与朝政全权委托给太子前,刘启特意请来太后。这对至亲至疏,至高至尊的母子如政敌般四目相对。
以往的窦太后来宣室殿时总会坐到刘启身边, 可是这一刻, 她宁愿在下位瞪着高高在上的儿子,也不想与刘启产生肢体接触。
对于这种十分伤人的态度,刘启也不再产生“阿母为何如何偏心”的委屈之情,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道:“朕也很好奇母后都退居深宫了, 窦家怎么还有胆子上跳下窜。”
“甚至还和刺杀朕与太子的人暗中勾结,为其开道。”刘启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悲痛之色,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以下杀意十足的话:“您这么恨我?恨到为了梁王,为效高后之举而把我们父子一一除掉!!”
刘启暴怒地拍桌而起,不仅吓到下座的窦太后,更是吓到一旁伺候的宦官令。
“陛下,陛下您可不能动怒啊!”宦官令扶着刘启苦口婆心道:“太医令说了,您的身体经不起怒啊!”
下座的窦太后见了也是条件反射地起身,上前扶住刘启的胳膊:“你这是怎么了?孤不过是几月未见,你怎么……”
窦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颤抖道:“你刚才说……刺杀?”
疼得闭眼的刘启捂腹吐出一口浊气,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缓问道:“所以您……有没有掺和刺杀朕与太子的事。”
“什么?”窦太后的脑子宕机了下,随即被气笑道:“所以你怀疑起孤了对吗?嗯?怀疑你的亲生阿母。”
窦太后说罢便放下扶着刘启的手臂,满头的银丝衬得那张快速苍老面容竟有几分落魄的可怜:“这可真是……令孤欣慰啊!”
不知为何,窦太后的脑海中闪过那张已经模糊的面容。
那张她爱过,恨过,最后选择默默遗忘的面容。
“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这薄情寡义的模样真是和先帝一模一样。”
“如果朕能抵达先帝的高度,那也不枉母后今日的严、加、鞭、策。”刘启一改往日的温顺,不软不硬地回怼道:“正如母后和许多年前的太皇太后一样。”永远梦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又没有高后的手腕与魄力。打打顺风局还成,一旦对上不好说话又权势相仿的同辈,那就是被疯狂吊打的份儿。
“不过跟先帝相比,朕还是太心软了。”
“心软到让朕的阿姐和母后的族人都有胆子助纣为虐,几乎要了朕和太子的性命。”刘启知道窦太后在刺杀案里一定是无辜的,可是他的身体一直发出警告。
警告他已没有可以心慈手软的时间。
梁王既存,窦家必残。
至于这个可以活过太皇太后的窦太后……
“朕这辈子,从代国到关中,经过的事也真不算少。可还没有任何一次能这次一样令朕揪心,令朕耻辱,更令朕想质问母后……”
刘启挣扎着起身,逼问道:“您到底想干什么?”
“是想毁了汉家的江山?还是想窃取汉家的江山?”
瞧着窦太后茫茫然的眼神,刘启眯起多疑的眼睛,了然道:“不,您都不想。您只是想逼迫儿子向您低头,体会那种使用权力的快|感。”
“朕是皇帝,朕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的滋味有多美妙。可是母后……”刘启的喉咙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