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宴饮, 可是黄老重养生,辕固生又摆出一副不想搭理凡夫俗子的模样,所以在刘启临设的家宴上, 唯有几个年长的公子与皇帝依次对饮, 而黄生与辕固生仅是勉强敬了次,席上既无过多交流,也没抱着致君尧舜上的念头侃侃而谈, 竟是让席间的氛围显得有丝诡异。
“小十,二兄敬你一杯。“就在众人眼珠乱转, 食不下咽之际,刘德突然举起举杯看向安静吃菜的刘瑞, 笑道:“今日才知小十的口才如此之好, 看来以后为兄要向小十讨教一二。”
“二兄过奖了。”刘瑞赶紧回敬道:“诸公子里,二兄的学问是最好的,弟弟不过新学小生, 哪配让二兄请教。”
“小十此言差矣。”刘德摇了摇头, 坚持道:“问学者,又何必在意同者年纪。”
刘瑞其实不想与年长的几个兄弟有所牵扯,但是碍于刘启在上, 只能硬着头皮笑道:“那就依兄所言,多多交流。”
有了这么件小插曲,刘瑞自然什么胃口都没了,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栗姬所出的三位公子到底想干嘛?
总不会是脑子有坑的栗姬终于转性,打算向薄皇后跪下唱《征服》吧!
宴会结束后, 刘启回宣政殿, 诸皇子自是各回各宫, 各找各妈, 不过在刘瑞准备离殿时,辕固生突然叫住了他,上前一拜道:“公子可否退一步说话。”
“请。”刘瑞见状,也是不含糊地找了个僻静的偏殿,随即问道:“博士可有要事相告?”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公子在长寿殿里为高祖辩解时将项……羽同赵高并列,可是觉得项羽乃佞臣,不可与隐王乃至高祖并列?”辕固生虽是拱手问话,但其眼神和语气哪是请教的意思,分明是在问责。
“高祖在时,令众人直呼项羽其名,唯有鲁儒以项王称之。”刘瑞的话无疑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辕固生脸色煞白,心里更是抽搐难忍。
不过刘瑞并非是要揭开儒家的黑历史,转而说道:“小子……从不相信三户灭秦的项羽是小人,更不认为赵高那样的佞臣能与项羽相比。”
“那您为何……”辕固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刘瑞打断道:“对某人的赞誉不能为他的恶行开脱。正如博士言汤武应民心伐纣,但也改变不了他们为桀纣的臣子却举刀反君的事实。”
刘瑞盯着辕固生的眼睛,理直气壮道:“提议扶持楚怀王熊心登基的是项羽,而令英布杀害楚怀王熊心的也是项羽。至少在弑君的问题上,他项羽和赵高有何区别?所以说项羽即便不是秦朝的逆臣,但也楚王室的逆臣。这一点,博士可能认?”
“这……臣不敢苟同,但也不能说公子之言毫无道理。”辕固生涨得满脸通红,但还是固执道。
“所以说项羽是逆臣,而非佞臣,更不是小人。“刘瑞叹了口气,并不想跟辕固生这个老木头纠缠,同时也把鲁儒或齐诗派打入冷宫:“若非秦乱,而是外敌扰汗,以项羽之勇,必将一代名将,千古无二。”
刘瑞也是感叹不已道:“虽是时势造英雄,可项羽只有将军之资,并无帝王的眼界。小子虽为高祖后嗣,但对项羽还是存有一分敬意,故在长寿殿辩论时也以‘项羽’称之,不愿直呼其名。”
当然,后半句是用来忽悠辕固生的,因为对核子是现代人的刘瑞而言,九年义务教育让“项羽”这个名字可比“项籍”来的要广为人知,所以刘瑞的一时口误反倒让他刷了波好感。
“小子身为晚辈,虽是幼童之身,但也借着博士讨教的机会问问您……”
“今日在长寿殿内是否动了借此扬名的念头?”刘瑞的话还比较含蓄,但也把“你是不是想踩着窦太后的名声上位”的思想表达的很清楚。
毕竟在后世,普通人了解辕固生并非是因编写《齐诗》的攻击,而是由辕黄之争,窦太后将其扔至野猪圈的故事而对其有所了解。
甚至说的再刻薄点,辕固生在历史上的痕迹还不如《鲁诗》的申公,否则为何申公能在青史留名,而辕固生仅是以辕固氏的《齐诗》学者被记录下来。
况且就弟子成就而言,辕固生也远不如申公。
所以刘瑞才会如此问道:“博士可想过今日要是在长寿殿上硬驳太后,齐诗派乃至儒家会是何种下场?”
“为儒生者必有气节,岂会因一深宫老妇而斥高洁之辈。”辕固生十分不屑的。
这令刘瑞除了无语,便是心累:“博士既为儒生,必是懂得忠君爱国,孝顺长辈的道理。如今用‘深宫老妇’形容太后,那天子和小子又是什么?愚孝的蠢货吗?”
话已至此,刘瑞也不再客气,冷笑道:“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是因心怀天下,而非求利于青史。”
“功利者若天资卓越,自可为能臣猛将。”
“可学者若是功利起来,那便只有小家之言,而无圣人之道。”刘瑞抬头,毫不理会辕固生逐渐难看的脸色,拱手拜别:“如今看来,博士的抱负也止步于此。”
“若是还对儒家诸生抱有慈心,不想灭了儒家诸生的仕途,便辞官而去吧!”
“否则依照博士的性子,迟早招来杀身之祸。”
…………
……
信乡公主搬到椒房殿后,自是换了照顾她的宫婢,然后由大长秋和子鸢安排她的饮食起居。
因为大长秋是宦官,又对薄皇后忠心耿耿,所以对大王良人的女儿没啥好感,见子鸢对信乡公主十分上心后,自是将照顾公主的责任交托于她。
而薄皇后虽是信乡公主的嫡母,但也有亲生的刘瑞和长信宫里的太皇太后要照顾,更是没有当野妈的特殊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