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 政事只要不上朝会,不下明诏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而要是在朝会上追究此事,立刻下诏……
众人不免偷偷看向窦太后和老丞相, 只见二者面沉如墨, 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气。
窦太后当然能借孝道影响皇帝的一言一行, 但也只能影响,并不敢如吕后那般直接以诏书硬刚诏书。且不谈薄姬还活着,极有可能与窦太后公开交谈,就说刘氏宗亲还没死绝了, 窦太后要是敢这么做那么一个“祸乱朝政”的名声是免不了的。连带着窦家也得一起完蛋。
至于老丞相……
作为能限制皇帝的相, 申屠嘉当然能像当年的萧何张苍一样把皇帝的诏令给打回去。甚至在程序正义上,申屠嘉比窦太后更放得开。
可问题是皇帝的诏令是要记档的。
而被丞相打回的诏令更是会引起讨论。
刘启那厮儿肯定不会在诏书里提起那些不能明面的弯弯绕绕, 而是义正言辞地得为科举证明,得为太子证明,得为参与科举的官官吏吏证明, 所以才要公开试卷, 还天下一个公道。
面对这种诏令,申屠嘉要是打回去了,那他别说是这辈子的名声完了,就连死后也得留下骂名,遗臭千年。
而对看热闹的黔首来说,提议公开的皇帝太子肯定是没问题的,即便是有问题,但是看跳的人那么多,也能脑补出欺上瞒下的精彩剧情, 然后发出鄙夷的笑声。
所以现在要怎么制止皇帝将此事闹大。
算算日子, 大后天就是朝会了。
要是让皇帝在朝会上挑开此事, 那勋贵们的脸就彻底丢尽了。
而在冒出如此之多的作弊者后,协助此事的九卿肯定是要上表请罪的,搞不好还得撸一批人下去。平白得罪勋贵们不说,还让底下生怨。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各位也没必要着急一时,不如在朝会前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想想奏表该怎么写,再来给朕充当老师。”刘启瞧见宦官令的暗示,也不想看让他来气的混蛋们在此EMO,于是说道:“时候不早了。宫里也没那么多地方让人留宿。卿等还是赶快回去,以免宫门不好落锁,禁军也不好换防。”
“诺。”皇帝都明着赶人了,被呛得没法回声的勋贵学子们也不好留下,只能挪着乌龟似的步伐缓缓离开。
刘启见状,更是不悦道:“晚上加道虾油豆腐。朕今天胃口不好,得吃些好消化的。”
人精们听出了皇帝的指桑骂槐,于是羞着不知薄厚的脸皮赶紧离开。
刘启标榜自己是孝子,自然得送窦太后回宫。
而刘瑞在陪薄皇后回宫的路上,后者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缓缓问道:“你这事闹得这么大真的没问题吗?母后在宫里都为你这小子捏了把汗。”
“母后,不是儿子要闹事,而是有人想借儿子的良心闹事。况且连父皇和闹事的人都没想找儿子的麻烦呢!你也不必那么忧心吧!”刘瑞知道薄皇后胆小怕事,好在她一野心不大的人也坏不了事,所以便耐心劝道:“况且薄家也没牵扯进去。您今天的表现就很合适,近期还是闭门谢客吧!至少得等近期的朝会结束后再接受别人的拜访。”
“太皇太后也是这么想的。”薄皇后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好在咱家没那么多心眼,不然可就倒了大霉,平白惹了陛下不快。”
刘瑞闻言弯了弯嘴角,知道薄家没敢把让刘瑞替其开后门的事告诉薄皇后。只是随着薄姬的年岁渐长,薄家总有求到皇后的那日。
只可惜跟薄姬相比,薄皇后的人生挫折也不过是丈夫不惜,宠妃跋扈。可她毕竟是薄姬的堂侄女,加上婆母本就吃过宠妃的苦,所以对薄皇后还算体贴。这也导致薄皇后虽然有在努力跟上周围人的脚步,但是她的资质与坏境令她还没成为棋手而不是棋子。
这对薄皇后而言,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瑞儿,您说陛下会不会一犟到底,真的在朝会上让各方都下不了台?”薄戎奴到底是外戚里的扛把子,所以在朝会上肯定会被要求表态。
而这也是薄皇后的另一担忧。
“不会。”如果刘启真要掀桌,那也会是突然发难,绝不会让勋贵大臣们有喘息之机:“他们只会竭尽所能地安抚父皇。”
“事情闹到这一步,两宫太后已经没法管了。那么只能勋贵学生们挨下这掌,或是向父皇求饶。”经过刘启的操作,受益匪浅的刘瑞算是看懂了什么叫政治的妥协性,以及给人狂扣大帽的节奏掌控度。
难怪父皇这几天都不发声呢!合着是想攒波大牌让循规外戚乃至各大学派们签下不平等条约啊!
“高,实在是高。”
想想这些学派的受众遍布国内的各大阶层,刘瑞便越发好奇刘启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才要攒这么大的牌去威胁对方。
而如刘瑞所料那般,朝会前的这几日里不断有人拜见陛下,甚至以丞相为首的重臣们与刘启彻夜长谈了两次,走出宫门时的脸色也是一次比一次难看。
“大兄,听父亲说,琼林宴要推迟了?”汲仁在宣室殿之行后心神不宁地关注着科举的一切消息,如惊弓之鸟般焦躁不安。
“心不静就去把《道德经》抄上几遍,或是给家里的孩童们念念书,总好过像碎嘴仆役般小家子气。”汲黯自打科举结束后就对考试所用的麻纸念念不忘,想法设法地想搞到配方或是擅长制纸的工匠。
然而麻纸皆由思贤苑的墨者工坊提供,加上制纸的工人要么是墨者,要么是少府的隶匠。汲黯就是想插|上一脚也找不到缝。
而与诸子百家相处较好的黄老家都如此,那儒家就更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