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大海深暗无垠, 和他的眼睛是一样颜色。
海风渐渐安静,阮芋也逐渐习惯游艇疾驰的速度。
她已经上了这条贼船,说什么都迟了。
抛下无用的焦虑, 阮芋抬手将长发向后梳,鼓起勇气站直身体,走到萧樾身边:
“要开多远?这里还有信号哦。”
男生眼底滑过一抹戏谑:“你想开多远?”
“开到新西兰?”阮芋已经能开玩笑, “就看你行不行。”
萧樾不接关于“行与不行”的话茬。
他单手掌着方向盘, 微侧过头, 不客气地说:
“你想得还挺美。”
阮芋朝他扮了个鬼脸。
这时风又剧烈, 她的针织外衫频频落下臂弯,她干脆分一只手按在肩角, 另一只手扶着驾驶舱的安全护栏, 维持重心。
远处的海岸化作一缕金线, 城市霓虹在暗夜中宛如海市蜃楼,叫人分不出到底哪边是陆地, 哪边是海。
萧樾操纵游艇缓慢减速, 睨一眼阮芋说:
“你回船舱坐。”
她瘦得像一片伶仃枝叶, 只怕风再大点就会被吹跑。
阮芋听话地回到船舱,借着舱内冷白的LED灯,暗暗打量萧樾的背影。
他穿一身纯黑, 背影高挑, 轮廓线条大刀阔斧的利落。一双长腿漫不经心支着地, 操纵方向盘和仪表板的动作游刃有余,叫人很难相信他青涩的年龄。
更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生。
阮芋有些收不回目光。
平常在学校, 很少有机会盯着他看。
因为他习惯低调, 不爱成为人群的焦点。而当他成为人群焦点时, 阮芋眼前一定堵了数不清的女生,将他团团围绕。
而他总是满不在乎,沉浸在自己世界,对周遭的视线表现得十足漠然,更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而就在现在。
萧樾忽然扭回头,漆沉的目光依旧清傲冷淡,轻飘飘地落在阮芋脸上。
似是在确认她坐稳了没。
又像只是漫无目的地随便瞥过来一眼。
游艇在这时卸去动力,平稳地停在海面上。
阮芋在萧樾走过来前转过身去,面朝大海举起手机拍照。
萧樾懒散地靠坐上沙发,与阮芋相隔足有一米。
一个令女生感到舒适的安全距离。
“你在拍照?”他明知故问。
阮芋镜头对准的是更远的海,黑得茫无边际,看起来没什么可拍的。
“对呀。”她的声音无端缥缈了些,“发给朋友看。”
萧樾默了默,随意地问:“谁?”
很少见他好奇别人的事,阮芋轻眨了下眼,没有正面回答:“反正你不认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因为……”阮芋张开嘴,喉间似是哽了一下,“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也没见过。”
萧樾微微一怔:“网友?”
阮芋摇头。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颦起眉心,呼吸急促了些:“不想说这个。”
那就不说。
萧樾面朝陆地,深黑的瞳孔映出一团团遥远而繁华的城市光雾。
很奇怪,他烦躁了一天的心情莫名变得宁静。
阮芋站起来,兴致盎然地沿着船舱绕了一圈。她小时候坐过游轮,但回忆太久远,已经印象不深。
游艇和游轮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能清晰感知海水摇晃的幅度,既温柔,又危险,刺激着她的肾上腺素不断分泌,血液在血管中热情地加速。
绕舱一周后,她坐回沙发。
由于注意力都放在舱外的景色,她无意识地坐到了离萧樾很近的地方。
然后继续低头兴奋地玩手机,完全没有察觉。
直到身旁男生看似不经意地清了清嗓:“你很高兴?”
“对呀。”
阮芋抬起眼,这才发现距离有点近。
但她没有及时挪开,因为现在做这个动作太明显,好像她怕了他似的。
阮芋心情很好,难得对萧樾起了几分探知欲:
“我有点想知道,你为什么带我出海?”
话说出口才发现有歧义,搞得好像他是为了她才出海。
阮芋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自己想开游艇出海,但是为什么愿意带我一起?”
萧樾没什么表情:“举手之劳?”
阮芋笑了:“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男生向后一仰,背抵着沙发,懒懒散散答:“没这回事。”
阮芋:“但你讨厌我的声音。”
萧樾扬眉:“也没这回事。”
受不了和讨厌是两码事,前者的原因只在于他的耳朵太特殊,不关她声音的事。
而且,他正在慢慢耐受,不会像刚认识那会儿似的,一听就浑身不对劲。
阮芋的心情似乎更放松了些。
然后就听见萧樾问了个让她紧张的问题:
“我倒想问你,怎么能想也不想就愿意和我出海。”
毕竟一叶扁舟,孤男寡女,夜深人静。
阮芋故作镇定,学北方人语气说话:“咱俩是同学,又都未成年,有什么好怕的。”
萧樾“哦”了声,语气拖腔带调:
“未成年也是男人。”
他话音落下时,阮芋心脏倏地跳了下。
她自然信任萧樾人品,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突然紧张什么,心血管好像搭上了电,酥酥麻麻的电流直窜四肢五骸,搞得人很不淡定。
心底还有句话不断往外冒:怪他长得太好看,谁见了不迷糊啊。
迎面扑来湿咸味道的海风,阮芋摸了摸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淡而冷的皂香。
干净、清冽、纯粹,让人忍不住吸吸鼻子,还想凑近点闻。
意识到这股皂香来自哪里,阮芋蓦地憋住了气。
目光不自觉向上抬,意外撞见男生乌黑深刻的眼睛。他睫毛很长,根根分明,视线顺着眼睫落下来,好像在看她,又好像透过她在盯着别的什么。
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并没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