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
听到托钵修士说出这个词,温特斯就彻底失去了对话的兴趣。
“狗屁政治。”驻镇少尉态度恶劣地把靴子一扔,靴底砸在地板发出咚咚两声:“就这么一个弹丸之地有个屁的政治!”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哪怕只是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也有政治。”瑞德修士捋着胡须,微笑着说:“你在狼屯代表了军方的权威,而我是公教会派入底层的布道者,这难道不是政治吗?既然你和我之间都有政治,那狼屯镇自然也有。”
温特斯下意识想要反驳,但他又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所以一个老神棍给我上政治课?可笑。”温特斯不屑一顾,开始动手铺床准备睡觉。
他没有注意到:比起瑞德修士刚进入卧室时,他的态度已经不自觉地软化了许多。
“年轻人,我要纠正你的一个观念。”这种程度的讽刺显然无法刺痛托钵修士的脸皮,老头笑眯眯地说:“我虽然是神棍,但我可是你的神棍。”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神棍?”温特斯反问。
老修士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当然是你雇我的时候,难道不是你在给我发薪水吗?”
“您还好意思说?您干过哪怕是一点抄写员的活吗?”温特斯抱着双臂大剌剌往床上一坐,故意用了尊称讽刺道:“米切尔镇长哪敢劳烦您这个活圣人,文书工作不还是人家潘维切在干?您吃在米切尔家、住在米切尔家,还白领一份薪水。实话说,我都想和您换个位置坐了。”
“有人当抄写员是因为他只会抄写,我不干抄写活的原因则正好相反。”老托钵修士丝毫不以推卸工作为耻,他无比真诚地说:“如果我去做抄写工作,等于是有人在浪费你的资源,我当然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这种不要脸的话你还真说的出口啊!”温特斯被惊到了。
老头不紧不慢地说:“少尉先生,权力需要知识的辅佐才能运转。远东的帝国官员为什么要聘用读书人当幕僚?你们这的贵族领主为什么要雇佣教士作为顾问?都是一个道理。对于你而言,我的价值不在于抄写算账这类杂活,而在于提供你所没有的知识。”
“什么知识?”
“政治知识。”
温特斯叹了口气:“瑞德修士,时候不早了,请回去休息吧。”
“让我问你个问题吧,驻镇官阁下。”老修士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知道高原人为什么称这里为新垦地吗?”
温特斯想了一下,根据字面意思他推测道:“因为是新开垦的土地?”
“新开垦?”托钵修士轻笑了一声,直视着少尉的眼睛:“那原来的所有者呢?”
老人的眼睛幽暗深邃,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
“我哪知道?”有关帕拉图的历史,温特斯了解的并不深:“无主土地呗。”
老修士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
“小家伙,我告诉你,东至大洋、西至瀚海,苍天之下就没有无主的土地。无人的土地,有。无主的土地,却是一寸都无。”瑞德修士用手掌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高原人的新垦地,倒退三十年都是赫德人的草场。划分狼屯和邻镇的黑水河,就是赫德人口中的‘达栲’,意为九个弯曲之河。”
温特斯从半躺恢复成坐姿:“所以……这些和现在的狼镇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今天的一切都能从过去找到原因。知道此地的历史,你才能理解此地的‘政治’。”瑞德修士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去过狼屯下辖的村子吧?”
“去过,每个村子我都去过。”
“那你注意过他们的土地吗?”
温特斯不明白对方想问什么:“土地?什么意思?”
“我问你是否留意过各村耕地的多寡。”托钵修士笑了一下:“换句话说,也就是财富的多寡。”
“南新、北新两村看起来差一些。”温特斯回忆着在各村的见闻,答道:“河东村和河西村则要好一点,杜萨村最富裕。”
“错啦!”老头不知从哪摸出根藤棍,朝着温特斯的脑袋就敲了一记:“最富裕的是我们正坐的地方,是米切尔家、是威尔克斯家、是本汀家……是这些庄园主!其次才是杜萨村。然后是河东、河西,最穷的是新教徒的村落。”
被藤棍打中的瞬间温特斯仿佛回到了军校的课堂,他捂着脑袋问:“所以呢?有穷有富不是很正常?”
瑞德修士淡淡地问:“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什么不对?”
“啪”老修士又给了温特斯脑袋一记藤棍:“好好想,庄园主地里种的是什么?杜萨村地里种的是什么?其他村落地里种的是什么?”
“我哪里知道?我连麦苗和杂草都分不清!”如果对方不是一位年过九十的老人,温特斯真想把藤棍抢过来反抽他一顿。
“[赛利卡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托钵修士用温特斯听不懂的语言念叨了一句,不再试图引导温特斯思考,而是直接灌输道:“大地主家里种的都是烟草、甜菜这些能卖钱的作物,只有很少